我撫摸這本書的封皮,紙張的紋理,上面微微凸起的字跡,一陣顫慄掠過全身。它就想在這裡,我無法改變。我虛弱地坐在書旁,不知該如何處置它。沉思良久,我將它放在平日不會開啟的箱籠底層。我想我永遠不會再翻閱它。父親不大可能特意將書送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書裡所有的字,都印在我腦子裡。我的記憶,連我自己都深感恐慌。我看過、讀到的書,會一字不漏地留在頭腦裡,包括每一個字的特點、刊印時的瑕疵。整部《紅樓夢》全裝在我的腦子裡,無論哪一段,我都能準確無誤地背出,一字不漏地默寫。我沒有在宮裡提到我會背《紅樓夢》,只因說出來可能會被視為賣弄和炫耀,尤其是在女人識字不多或是完全不識字的環境中。
這些,父親是知道的。父親沒有必要這麼做。在我將這本書壓在箱子底部前,我抑制著心裡不斷翻滾的惶惑,翻了翻這本書,看看裡面是否夾著別的什麼,一個紙條,或是另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