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路早已經鋪好,如今心思一起,竟然覺得輕鬆很多。
本還想著,等季雲常他們回京,聚上一聚在走,但想想還是不必了,此去一別,此生在難相見,少見一面,許就少些思量吧。
窗外漸陰,勁風突起,窗前花枝被吹的左右搖擺,我淺行兩步立在窗前,竟是想到了蘇霍。
也許,真是血濃於水吧,幾次前去邊疆,我對這個撿來的爺爺,心裡盡是說不清的不捨。
一輩子血戰黃沙,一輩子金戈鐵馬,如今南疆戰亂算是平了,他終於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我卻不能陪在他身邊。
嘆了一聲,我轉而行去桌邊,取了文房四寶,提筆沾墨,側筆立鋒,很快便繪出一張素筆白描。
畫中將軍身穿青甲,頭帶紅瓔珞亮盔,手執青龍斬月刀策與馬上,衣闕翩飛,英姿颯爽,一雙虎目生威,雖與花捲之上,卻有如人在身邊。
得他之名,享多年庇護,如今就要走了,這幅畫,便留他做個念想吧。
有風吹來,墨跡很快被吹乾,我將畫卷捲起,放在雕花的竹筒裡,想想不妥,又取了紙筆,寫了一封簡訊。
“離開月餘,心中多有思念,時日綿長,春秋冬夏轉瞬即逝,望尊長寢室食安好,勿思,勿念。”
將墨跡吹乾,我把信封好,以青漆烤合。
“青藤。”
“奴婢在。”她推門進來,我將信遞給她道,“這幾日身子不好,夜裡總是夢到爺爺,你去尋個信差,將信送出去。”
“是,奴婢這就去辦。”青藤接信,快步退出。
如常過了一天,傍晚時分,我早早安歇。
近了酉時,窗下青石發出一聲微響,燭火應聲而熄,一道身影躥至榻上,有淡淡的紫羅花清香蕩起,我被佣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丫頭,好幾天沒見到你了。”他湊過來,在我臉頰輕輕啄了一下。
我彎其唇角,往後靠了一些,依在他的懷裡。
窗外蟬鳴陣陣,偶有夜蛙之聲,八角琳琅燈被淺風吹動,燈中火燭微微搖擺。
“宸哥。”
“嗯。”他應了一聲。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佘冥給我的另一瓶是什麼藥麼。”
那日佘冥是湊至我耳邊說的,我裝病那會兒,軒轅宸曾問過我,另一瓶裝的是什麼,想著來日方長,我便就沒有告訴他。如今,也該讓他知道了。
“嗯。”輕輕吻了一下我耳朵,他湊近,柔聲問道,“是什麼。”
“那是一顆,服下後,令人假死之藥。”
他的動作略是一疆,隨即緊緊的將我摟住,“所以,你與我要了這假虛之藥,又放出駝花的風聲,就是想用那假死藥,離開麼?”
“嗯。”我應了一聲。
他沉吟了一瞬,“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
“你是蘇家嫡小姐,西祁的寧安郡主。那日,我父皇母后雖是搞了一個大烏龍,將你我二人起禮拜堂,但父皇母后,就是那般的糊塗性子,我說過,要補給你一場像樣的喜禮的。若是如此與我走了,當真是太委屈你了。”
我反問他,“怎麼,你是不願意麼?”
他苦笑一聲,“我怎麼會不願意,我巴不得立刻馬與你策馬江湖,我是怕你委屈。
如此和我走了,西祁的一切,就要從此斬斷了。
這裡是你長大的地方,有朋友,有師尊,還有很多回憶,你這樣隨我走了,我怕你有一天會想家,西祁,是你的故鄉啊。”
沒有欣喜,不是興奮,他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我會不會想家。
我眼眶微微有些潤。
應該會想的,但有他這番話,什麼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