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輕抬眼眸望向德妃。
這德妃今年也近有四十,卻保養的非常好,櫻唇玉面,漂亮的鳳眼微挑,眼角連一絲皺紋都沒有。她盤著貴人髻,頭上帶著七尾鸞翼的鎏金釵,周圍配了些花細,一副流光石耳鐺正好與鸞袍相襯。
她就這般微笑的看過來,眸色清清,卻也深的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雖說,各國不乏有年幼封妃列後之事,南疆現在的皇后也只有八歲,但是西祁重武,認為固本乃是立身之根本,所以哪怕是民間,也少有未及笄就談嫁娶的例子。
既然從沒開過先河,她堂堂四妃之首,何故這般與我示意?
赫連雲沼那邊,我雖是扯出一番謊話,不過,既然德妃開口這般問,定不知道我那番激昂託詞。
那她這是演的哪一齣?
一瞬間我腦子裡轉過好幾道彎,卻還是不明白她究竟何意,便趕緊低頭,垂眼做嬌羞狀,低喚了一句“娘娘……”
不管她是何意思,這身體才十歲,提到婚嫁,略有嬌羞還是對的。
德妃娘娘輕笑一聲,道“你這孩子,竟還不好意思了,罷了罷了,這事就以後再說吧。來,在吃塊糕點。”說完,她又捻起一塊荷餅給我。
“謝娘娘……”我趕緊接過來,放在唇邊輕咬一口。
她笑著道,“天涼了,荷花早就謝了,這是盛夏時,本宮叫人採了荷尖露儲下,才做成的荷餅,這時候嚐起來,也算新鮮。”
我自然點頭應諾。
一個十歲孩子,能和貴妃聊什麼,所以,基本就是她隨意說著什麼,我吃著糕點點頭附和。待我出完了那塊荷糕,德妃用手掩唇,打了個哈欠說今天夜深了,讓我留在清德宮中夜宿。
我是外姓郡主,按律不可留宿皇宮,德妃讓我住清德宮,已經算是恩賞了,我自然跪拜謝恩,德妃點點頭,由婢子扶著去了寢房,我則是由宮娥引著,去了偏殿。
“郡主,奴婢就在門口守夜,有什麼事,呼喚一聲便好。”婢子替我鋪好錦褥,福身一禮,便退了出去。
雖是偏殿,但這寢房也是很大,已到了宵禁之時,入耳一片寂靜,我和衣臥在榻上,屋中瀰漫著紫檀薰香的淡淡香氣,榻邊曼簾在微微飄動。
我嘆了一下,閉上眼,卻是毫無睡意,腦子裡晃盪著這一天所發生的事。
萬金相贈,面具男子,德妃娘娘,草帽少年……
前方似是一張大網,網很雜亂,怎麼也順不開網結。
我將那個小紅瓶子掏出來,拔開瓶塞輕嗅了一下,一股藥香沁入心扉。
我中毒了嗎?呵……
暗歎一聲,我將瓶子隨意塞進袖裡,蓋好錦被,側身而躺。
許是換了睡榻,這一夜,我睡的極其不安穩,一會夢到山,一會夢到水,一會又夢到懸崖,我腳踩空跌落懸崖,忽悠一下醒來,看沙壺,也才睡了半個時辰,只好換個姿勢再睡,卻是又做更多的夢。
次日一早,我晨起梳妝,先去德妃娘娘那裡請安,請辭後由人引著出宮,直接回了青藍閣。
自上次秋狩失蹤,到如今夜有半月之多,我入閣自是先去夫子那裡請覲。
閣中早知曉我救了八皇子,不但隻字未提我曠學之事,還好一通將我誇獎。眾夫子磬鼓齊鳴,將閣中學子聚在殿前就講開了。說我不愧為青藍閣學子,危難當頭還能挺身而出,果真是有勇有謀,有膽有識,小小年紀就有巾幗氣魄,他日必成國之棟樑。
隨後還以我為例公開褒獎,讓閣中子以我為例,學我精神,習我品德,他日學成歸去,立身立本,報效西祁。
那些長篇大論的誇讚聽的我頭都大了,若誇的不是我,我定然早已睡著了,偏偏夫子們還越誇越來勁。終於誇完了,也快到了餐時,眾人便都直接去了餐堂。
半月未吃餐堂飯菜,也甚是想念,不過我沒有直接去吃東西,而是去了閣中醫堂,請閣醫給我號脈。
“夫子,傾沐可是身有癮疾?”
見夫子皺著眉頭,一臉凝重還捋著鬍鬚的模樣,我也隱隱有點發毛,那人不會說真的吧,我莫不是真的中了毒?
夫子不語,又仔細的診了一會,然後他凝重的點點頭,慢慢收回診帶。
我心裡緊張,問“夫子,傾沐這病可是能醫?”
夫子搖搖頭,“老夫研論醫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病,沒的醫了!”
完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這時候又聽夫子道“這麼好的身體還跑來瞧病,這叫沒病找病,神仙來了也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