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激情澎湃,但是偷眼去看赫連雲沼,發現他只是慢慢的喝著茶,並無太多表情。
其實別說他,這番話我自己都有點不信。
不過,我賭他會同意的。畢竟,人都好奇,他會好奇的想看我會變成什麼樣子的,也會好奇的想看看,我是怎麼站在他身邊。
皇家人都自傲,這是不能避免的。
我垂目低頭,他輕飲著茶。半響,他哼聲道,“全西祁的女子,巴不得立刻嫁給本皇子,你竟然還在討價還價。”
我趕緊又是一禮,“傾沐無意冒犯,只是希望有一天,皇子會因為愛上傾沐,才將傾沐娶進府裡,而不是,如今這番模樣。”
“愛……”赫連雲沼的眸色變了一些,嘴角玩味更勝。也許在他看來,皇子娶個側妃,用不了那麼麻煩,更談不上愛吧……
不過也無所謂,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嫁給他。
上輩子還沒嫁給太子,就被滅了滿門。最是無情為帝王,我何苦再次往帝王家裡鑽,豈不是自討苦吃麼。
所謂的這些話,只是託詞罷了。
我會長大,也會變的很好,但是等到那時候,我已經羽翼豐滿。天大地大,可不止西祁一個地方可以容身,我說不定已經去了大漠,或者去了雪山,總之,不會身居皇家。
赫連雲沼長指輕敲著桌面,嘴角掛著招牌式的笑,半響,他終是開口道“聽起來,還有些趣味,也好,便就如此吧。”
說完,他又們抿了一口茶湯,起身,徑直走了。
“哎,八皇子,你的玉佩。”我看到桌上的蛟龍玉佩,趕緊叫住他。
他驀然回過頭來,“青青子佩,悠悠我心。這玉佩,便就放你那裡了。蘇傾沐,我等著看你如何站在我身邊。”說完,他展顏一笑,轉身踏出房門。
深秋的風,從窗子吹進,玉佩有些涼,觸手轉暖。
我望著無人的門口,竟是略微有些愣神。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他不會真的信了我的話吧……
良久,我嘆了一聲,信步上前關了房門。將玉佩放回在桌上,合衣躺回榻上。
深秋夜涼,倒是助人如入睡,沒多會,我便睡著了。
那天,我睡的很是香甜,根本就不知道,有很多事,就是因為我睡前的這通瞎話,變了模樣。
那時候還是太天真了,以為隨口一說的謊話,並不算是承諾。但是說者無意,聽者在心。
若是沒有這通虛假承諾,他日便不會看到血踏長歌,若是沒有這通謊話,他日殺場也不會枯骨成堆。
一諾起,風綿水起,一諾滅,滄海桑田。
多年後我才知道,與一個痴情之人說這樣一番謊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個決定。
帝王家不止出薄情郎,也有痴情種。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於月……
當然,很多事情,做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錯的,所謂的一切,也都是後話了。
次日一早,我悠悠轉醒,這一覺,消去了一身疲憊。
婆子早守在門外,聽見聲音,趕緊進來伺候,我潔過面,想起昨日赫連雲沼送的藥膏,趕緊拿了出來。
坐在鏡子前,撩發將藥膏輕塗在額角,頓時覺得一股沁涼自面板透進發髻,疼痛也似乎消去了一些。
“姑娘,老奴為您梳頭吧。”婆子拿著角梳站在身後。
看著鏡中消瘦的面和猙獰的傷口,我嘆了一聲,見梳妝盒裡有一把小剪子,便拿過來,將額前的長髮拽起,剪短至眉上,總算蓋住了那道傷。
婆子也是手巧,將我腦後頭髮分成兩半,左右輕墊起一些,打了一個花苞,又找出兩隻銀底的琉璃蝴蝶夾子,扣在了花苞邊緣,配上我的齊額短髮,和身上穿的錦紅窄袖留仙裙,倒真是顯得俏皮了許多。
在房中吃過早餐,就聽樓下一陣嘈雜,我將窗子推開小縫,便見客棧下面站著數百名御林軍,我款步走出房間下樓,赫連雲沼站在堂中,一個穿簡甲掛佩刀的中年男子正躬身,道“陛下得知皇子無恙,特派了呂飛前來接皇子回京。”
赫連雲沼臉上一直掛著笑,見我下樓,便與那人道“既是如此,呂大統領,咱們就先回聖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