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的糊塗,不禁問他為何這麼說。
那中年男子就開啟了話匣子,說了半天,我也聽懂了。
中間跪著的人,叫李九,他父親是西街賣筐簍的。因為是老來得子,從小就將李九嬌生慣養。誰知嬌子如害子,這李九不知何時,竟然喜歡上了“買定離手”的那一套,天天跟著一幫不學無數之徒混日子。
兩年前老漢的老伴一口急氣西歸了,前日一早,李九竟然將自家草房抵了出去。李老漢氣急之下追著李九打,刮到橋樁掉進河裡,等撈上來,已然不在了。
李九身無分文,便將老父裹入草蓆,跪在路中。
此時已過未時,算算時間,這李九竟已經跪磕近三日,那邊的草蓆旁圍了許多綠頭蒼蠅,若是不趕快下葬,怕就不好了。
他還在不停的嗑著頭,額頭的血將草紙染的一片殷紅。
看著那捲破草蓆,我突然有些動容。
街邊市井尚可以安葬老父,而我如今身在異鄉,連父親屍骨何處都不知道……
心頭酸苦,掏出銀錢便要上前,旁邊的男子一把拉住我“哎呦小公子,你這是要作甚?”
我答“給他些錢,讓他買口棺木。”
那人連忙搖頭道“可千萬不要啊小公子!這人刁痞成性,從小跟著流氓混日子,連老父都氣死了,你若買了回去,就是沾了一坨屎,甩都甩不掉啊!”
這人的聲音很大,我們又站在前排,所說的話一清二楚的傳進李九耳朵,他抬起頭看著我們,眼裡現出一股說不出的絕望,然後,又繼續用力的磕頭。
一下一下,血順著他額頭流下,陽光一耀,有些猙獰。
我嘆了口氣,終是走上前去,蹲身將銀子放進他手中。
他似乎沒想到會有人給他錢,看著手裡銀子,眼裡湧出一股異樣的神色,然後他抬頭看著我,用力握拳,將銀子緊緊攥住。
“拿著去買口棺木,將老父好好安葬了吧,你也不用跟著我為奴了,用剩下的錢,去買身乾淨衣服,以後,重新做人吧。”
他看著我,眼裡似有淚花。
半響,轉過身,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抱起一邊的老父,快速往西街棺材鋪那邊跑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更是沒半個謝字。他走以後,眾人紛紛碎語,說我不該管這個無恥的市井無賴,說他不該被可憐,可憐他也不會感恩。
我無意解釋,也不覺得不對,叫了綠珠沿街前行,到了一處酒樓前,肚中飢餓,便進去點了幾個菜。
這酒樓臨街,我便找到一個臨窗位子坐下,不大一會,菜就上齊了。
我最近胃口大開,吃什麼都香,還特別能吃,沒一會,杯盤就已經空了。
要了一壺雀舌,又小坐一會,天邊就起了晚霞,紅紅火火的甚是好看。
我們出來大半天,算算也該回去了。綠珠算過帳,我們便往門口。
這時候正當傍晚,酒樓裡桌桌爆滿,小二哥忙的焦頭爛額,本想端著盤碗上樓,腳下一個踉蹌,手裡的湯嘩啦一下全飛到了我身上。
“喂,你怎麼走路的啊!”綠珠當即急了,忙拿著羅絹給我抹衣服。
“對不起公子,對不起……”小二嚇的不輕,想要過來擦衣服,卻又怕毛巾不乾淨,就一直說著道歉的話。
好在這燙水不熱,也沒受傷,便沒有為難他,我記得進來的時候,右邊隔幾家有個成衣鋪子,便拉上綠珠快步走去。
這衣鋪規模挺大,掌櫃也很熱情,還沒進門就客氣招呼道““小公子裡面請,需要什麼款式的衣服小店都有。想要不一樣的,咱們這還有剛進來的南錦,這聖京不少達官小姐公子,都在咱們這裡訂衣服呢。”
“不用了,就隨便來一套我的尺碼就好。”
掌櫃一看我衣服的油漬就懂了,馬上從後面拿出一套淡青色竹葉緊袖小長袍,穿上一看,大小正合適。
本來付過銀錢要走的,轉身時又在門側看到一身繡著玉蘭的綠色羅裙。
想到再有月餘,就是這身體的十歲生日了,不禁心裡一動,道“老闆,麻煩把那套羅裙給我包好。”
“好嘞!”老闆應了一聲,趕快就往門側走。誰知這時,一個嬌脆的聲音突然喊道“掌櫃,那個玉蘭羅裙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