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是幾輛華貴的馬車。馬車旁,白衣勝雪的王弘,和兩個俊秀猶過於他的雙胞胎少年,策馬跟隨,說說笑笑的。
至於他們圍著的那輛馬車,端坐著一個絕美的少年,少年正倚在一個婦人的肩膀上,倔強的神情透著濃濃的依賴。
那婦人的手裡,還抱著一個俊美的小男孩。
漢輕輕抬了抬斗笠,看向了那婦人。
十七年了。
足足十七年了。
她還是那麼豔美,彷彿開得最盛的那朵月季。朝著太陽,朝著春天,肆無忌憚地展現她的華和媚。
與以前不同的是,她的臉上身上,不再有青澀的痕跡,她已熟得透了。
她的神色是安詳的,曾經那雙總是波光流蕩的媚眼,也不見尖銳。
她的臉上,眼神,只有平和,只有安詳,只有一種被寵慣了的貓兒才有懶散。
似乎,她已很多很多年不曾見過陰暗,她已忘記了她的利爪,她也不再擁有她的尖銳。
似乎,她只記得向著太陽舒展她的美麗和自在,似乎,曾經死亦不過如此的生活,在她的生活徹底遠去,剩下的,只有陽光和幸福。
望著望著,漢發現自己的眼有點澀。
這是一件奇怪的事,多少年了?他都以為自己不會有眼淚,不會有庸夫俗的情感了。
他本是想策馬過去的。
不過看了這麼一眼,他突然不想過去了。
這婦人,怎能如此安逸美好?這天下間,處處混亂,廝殺,痛苦和死亡,已是人間主調,失敗和悲傷,充斥整個大地。多少漢族人排著隊,衣冠整束地投入河水自盡。
怎麼這所有所有的苦難和痛苦,都已與她不再相關?
她怎能活得如此美好?難道她擁有了這世間唯一的一片淨土?
尋思到這裡,漢忍不住看向王弘。
十七年了,昔日那俊逸光華的少年,依然俊逸,只是成熟了許多。
望著他,漢慢慢的,慢慢地低下頭來。
便這般站在路旁,便這般站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漢朝王弘略施一禮,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啞地說道:“滿目蒼痍,你有大才,卻視而不見……然我依然要敬你,你終是護得了這個婦人,給了她一片淨土。”
這個世間,能當一個安詳懶散的庸婦,那得享受多大的幸福和寵愛?
這個世間,能讓一個尖銳狠煞的婦人,收起她的利爪和馬鞭,站在她背後替她擋著風雨的,那是一個多麼強硬又護短的男人?
就在這時,策馬前行的王弘似有所感,他緩緩轉頭。
便在他轉頭的那一刻,漢壓下斗笠,策馬離去。
他看到的,只是漢偉岸的背影。
這個背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它有一種千軍萬馬廝殺而來的血氣,更有一種高據世人之上的雄威。
看著看著,王弘蹙起了眉頭。這時,陳容溫柔好奇的聲音傳來,“七郎,你在看什麼?”
王弘轉過頭來。
對上妻和倚在妻身上的兒女,他揚唇一笑,溫柔地說道:“沒事。”【|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