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著有點乾的‘唇’,慢慢睜開眼來。
望著一臉焦慮的陳容,他卻是嘴角微揚,慢騰騰地說道:“阿容自是知道,你的七郎何等驕傲,怎能任由那些小人作賤?剛發現身有不適,我便來你這裡。不是傷寒更好,如是傷寒,便與阿容同止同息,豈不是美事?”
傷寒從漢代以來,一直是絕症,大流行時,甚至出現過十室九空的現象。雖然醫聖張仲景曾以無上智慧,編寫了“傷寒論”一書,可那書先是被某些人當成至寶束於高閣。後逢漢末‘亂’世,胡奴猖獗,竟是不知所蹤了。
沒有了那奇書,世人一聽傷寒便膽戰心驚,對於這種流傳‘性’極廣的絕症,世人無奈之下,已是一經發現病患便放棄的。如王弘這種嫡子,就算不被放棄,可把他秘密看守起來,防止感染他人,那是必須的。
陳容嘴‘唇’顫了顫,她低聲說道:“也許根本不是那病。”
王弘低應一聲,喃喃說道:“也許吧。。。。。我自幼體弱,十歲前,兩次垂危。”他長長的睫‘毛’,在他說話際,於眼睛下投‘射’著一個弧形‘陰’影,配上他微紅的俊臉,極美極虛弱。
陳容不自覺地摟緊了他。
王弘見狀,輕輕一笑,這般說著話,似是有點疲憊,他又閉上雙眼。直過了一會才續道:“幼時,曾有高人說我是命短福薄之相,這話被很多人聽在耳中。現今,我剛得罪了一些人,如又惹上這類似時疫的疾病,怕是不死於傷寒,也會死於小人之手。”
陳容明白了。
她低低應了一聲,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輕輕問道:“我可以做什麼?”
王弘說道:“我很熱,把冷水汲於額頭應該會好一些。”
陳容應了一聲,連忙拿起與塌幾藏在一起,用來更換的白‘色’布衣撕爛。這布衣很堅韌,她用牙齒咬了又咬,雙手各持一端用力地撕扯著。直扯到額頭上青筋暴‘露’,那布料還是紋絲不動。
阿容頭一低,貝齒咬著一端,使勁地撕扯起來,隨著‘滋滋——-‘的布帛撕裂聲傳來,陳容通紅的小臉上,綻開一朵燦爛滿足的笑容來。
她把白布撕幾成塊後,轉身便向湖邊跑去,都沒有注意到,王弘一直側過頭,一直在靜靜地看著她。
在他的額頭上敷上一塊溼布後,陳容想了想,把他的手和足都用溼布包上。
做好這一切,她已是汗水淋漓。抬頭看向王弘,見他正‘迷’‘門’g地望著自己,陳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快樂地說道:“別怕,你一定會好的。”
她的笑容有點過於燦爛:這世上,只有她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命薄壽短之人,前世的他,已死在莫陽城中。他現在的生命與她一樣,都是撿來的,真不知道蒼天哪一天便記起來了,便收了回去。
靜靜地望著她的王弘,眨巴著眼,低啞的,有點虛弱地問道:“阿容。”
陳容望著他,溫柔地應道:“恩。”
他看著她,眼斂微垂,任由長長的睫‘毛’垂下,擋住他眸光的複雜,“你不是恨我麼?那現在你,為什麼會這般害怕?”
陳容呆了呆。
她看向他,慢慢搖了搖頭,“我是恨你,可我不想你生病,不想你有痛苦,也不想你死。”
她低下頭,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順便在他乾澀的‘唇’上印上一‘吻’,溫柔地說道:“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
王弘一笑。
他轉眸看向天空,那‘迷’‘門’g的,隱隱有著紅‘色’的眸子,當真透著幾分媚意。襯得‘玉’白俊逸的臉,極是‘誘’人。
他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阿容比我善良。”他揚著嘴角,笑道:“二個時辰前,我發現自己不對。後來越看,越像是那可怕的傷寒。阿容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他轉眸看向她,眼神中帶著笑意,帶著溫柔,也帶著虛弱和無情,“我當時第一個念頭是,不管是不是不傷寒,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然後,我便想到了你。阿容你看,我明明得的是可怕的,易傳染的絕症,可我還是第一個想到你,想拖著你與我一道歸於黃泉。”
他聲音極低,沙啞的,含笑地問她,“阿容,我是不是很壞?”
陳容溫柔地一笑,搖了搖頭,她伸手摟著他,再次探了探他的額頭,低罵道:“休要胡說,你不會有事,不會死的。”
王弘卻是不依,他孩子氣地瞪著她,嘟起嘴問道:“阿容還沒有說,我是不是很壞?”
陳容低頭看著他,看著看著,她忍不住在他的鼻尖輕輕咬了咬。
她把他置於懷中,一邊翻轉著溼布,一邊隨意地說道:“我不知道。”她換了一塊溼布放在他額頭,說道:“若是能與七郎得一樣的病,一道赴黃泉,我卻是不厭的。”她朝他嫣然一笑,目光溫柔得掬得出水來,“不但不厭,我還極喜歡。。。。。。一個‘女’子,能與自己中意的檀郎同生共死,這是很美好的事,我都不敢求呢。”
幾乎是她的話音一落,她的被塌上的男人用力扯住,同時,他握著她的下巴,‘唇’一湊,‘吻’了上來。
直到他火熱的舌尖擠破她的口腔,追逐著她的小舌,陳容才反應過來。她唔唔道:“你還病著。”
可那聲音含糊不清,完全被他吞入腹中。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那‘吻’來得急促又火熱,陳容躲避了幾下,也就隨他。
一‘吻’‘吻’畢,兩人都是氣喘吁吁。陳容趴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摸’,喜道:“七郎,你出汗了。”
聽市井傳言,這傷寒之疾,如果出了汗,又慎避風寒,還是可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