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一見那丫鬟走進來時面色恍白,便覺事情不好。果然,等到眾人趕到凝露軒時,地上正跪著幾個丫鬟和婆子,一個個如喪考妣的模樣。
大夫人一見丈夫帶著人來了顯見面色一鬆,迎上前之後也不多話,只道:“宋上尉和老爺請這邊上座,妾身是婦道人家,這等大事不敢獨斷,還請你們主持大局。”
殷從嘉點點頭,拱手讓宋上尉坐主位,宋上尉卻連連擺手:“不敢,還是舅老爺您做主,宋某在旁聽著便是。”
芳菲站在一旁,見這位姓宋的堂哥從頭到尾都很嚴謹又很知情識趣,遇事既不僭越又不顯得過分冷漠,將箇中分寸拿捏的分毫不差,全然沒有從軍之人身上慣有的粗枝大葉的毛病。
於是對父親挑人的眼光暗暗一讚,卻有了幾分想要拉攏的意思。
而殷從嘉坐上主位之後,便與殷從善兩兄弟一起開始審問跪在地上的幾個人。殷從善見其中一人正是妻子身邊的貼身嬤嬤,遂發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一個個的一臉沮喪,莫非真是你們攛掇了夫人帶著利器出門去找那王氏?”
嬤嬤立即喊冤道:“不是的,老爺,奴婢服侍夫人二十幾年,從來都是盡忠職守,絕不敢慫恿主子去做這等危險的事情。那日,是綠蘿——這丫頭鬼迷心竅,她趁著奴婢一時不察,在伺候夫人更衣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讓夫人帶點防身的東西,到時候可以用來威脅王夫人。是她!夫人出門之前,只有她服侍在夫人身邊!”
她的話引來餘下幾人的紛紛附和,殷從嘉再逐一盤問,得知的確是這個綠蘿伺候二夫人更衣之後二夫人才臨時起意,讓人取來匕首藏於袖中之後,便沉下臉喝問道:“綠蘿!你既是伺候二夫人的貼身侍女,為何要給主子出這樣的主意?如今釀成大禍,你可知罪?”
綠蘿俯身認罪,自稱願接受任何懲罰,殷從善當即氣的拍案而起,要把這綠蘿拉出去痛打之後再發賣。
但大夫人卻又朝丈夫和小叔子搖了搖頭,一招手,便有人端著托盤送來一樣東西。
“這是剛才柳嬤嬤指認的,說前些日子看見綠蘿總是鬼鬼祟祟。於是妾身讓人去搜了她住的屋子,結果在床底的草蓆下發現了這個。”
宋上尉從殷從嘉手裡接過那張紙箋,遞到跟前一看:“五百兩的銀票?嘖嘖,看來這位幕後主使出手還真是大方啊!區區一個丫鬟而已,要買動她為自己辦點事,只怕也不值得這五百兩吧!”
而殷從嘉卻若有所思的看著跪在地上垂頭不起的綠蘿,再問道:“到底是誰主使你的?現在說出來,我還能再給你一條生路!否則,你可是我們殷府的家生子,而今犯下這等罪行,不但你要被髮賣出去,就連你爹爹和你弟弟妹妹,咱們殷府也再不能留了。”
“對!機會只有一次,你可要想好了。”
看宋堂哥在旁及時的添油加醋,將那綠蘿嚇得渾身又是一陣顫抖,芳菲不由暗中微微一笑。正好被他看見,於是暗中做了個揖,旋即轉開了去。
“老爺,二老爺,奴婢招,奴婢全招,只求老爺和夫人不要遷怒於我爹爹和弟妹,他們對此毫不知情!是…….是五娘子和三夫人,她們聽說奴婢已經許了人家年後就要嫁出去,便給了奴婢五百兩銀子,說是……只要奴婢聽她們的話,他們保管此事神不知鬼不覺……奴婢不是有心要害夫人的!奴婢實在不知道夫人會出這樣的事情啊!”
她的話剛說完,殷從善就霍然起身:“什麼?你說是三夫人和五娘子讓你這麼做的?為什麼——她們為什麼要害我夫人和女兒?不行,我現在就要去問個清楚,這三房到底安的什麼心?簡直是——”
眼見他就要往外衝,殷從嘉這才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喝道:“從善!你給我回來!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一個丫鬟的話,未必就能當真,你怎麼如此衝動,就這樣——”
“大哥!如今關押在牢中的那兩個是我的結髮之妻和我的親生女兒,你的親弟妹和親侄女!這丫頭都招供了,說是三房唆使的她,難道她紅口白牙的還能栽贓陷害不成?再說了,這銀票也是證物,我且拿給三房自己看看,瞧她如何解釋?”
說完,殷從善到底聽不進勸言,撩開袍子就如一陣風般的去了。留下殷從嘉和大夫人夫妻兩面面相覷,又朝宋上尉抱歉的拱手:“真是對不住,讓你見笑了。”
宋上尉卻搖搖頭,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盯著那丫鬟綠蘿道:“綠蘿,誰指使你這樣攀誣三夫人的?你可知道本將軍是做什麼的?本將軍在軍中,專司刑訊審理。就算是鐵打的漢子,到了我手裡,那也得乖乖開口說實話,你覺得,就你這幅身子骨,你能捱得住多久的拷打?”
聞言,殷從嘉也會意過來,立即喝道:“正是!綠蘿,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休怪咱們做主子的翻臉不認人了!來人,把她捆起來,交給宋上尉料理!”
被這麼一番恐嚇,綠蘿登時就有些吃不住勁。畢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哆哆嗦嗦之間也有了幾分猶豫彷徨,芳菲覺得可以趁熱打鐵撬開她的嘴,便對宋上尉點頭一笑。
宋上尉便帶著兩個婆子提溜了人,只是沒問幾句,卻聽外頭喧譁聲四起。有人高聲大哭大叫的,隱約還聽到什麼殺人了之類的,於是眾人都呼啦啦的往外去瞧。片刻之後,有人入內神色震驚的回稟道:“老爺,夫人,三房那邊出事了!”
任是誰也沒想到,原來人在情急之下,還真是容易喪失理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等到眾人趕到三房正院時,只見人聲喧譁,卻見殷從善一手持著一塊鋒利的瓷片,將三夫人牢牢的挾持在手中,並不斷的追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她以前有些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之前她也跟你道歉了!你這樣做,不是要害死她們母女兩麼?你好狠的心,好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