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意定下來,長房舅父也沒有意見,覺得值得冒險一試。於是次日一早,便由大夫人和二夫人出面,邀了平時與她們交好的一些夫人女眷們,去自家茶樓酒樓喝茶吃飯。
途中自然少不了給各位貴客們送上寫有她們名諱稱號的專用碗盞和茶具,這樣的舉動,的確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要知道這些貴家夫人女眷們,平時出門最怕的就是這些不便。
又不好去哪裡都讓下人帶著自己的茶具碗盞,可是用著店裡的,心裡又始終不太舒坦,這一舉動,簡直貼心的解決了她們既好體面又素來潔癖的習慣,再加上這批瓷器也的確質量上乘,當下就有不少人表示:“看你們這麼貼心,真是讓我心裡都感動了。這樣,以後我但凡出門請客,便只來你們這裡。也算了了我一件煩心事了。”
“就是就是,這茶杯可真不錯。還有,這上面寫的字又是怎麼弄進去的?我看著竟是擦不掉。”
自有茶樓的掌櫃的滿臉賠笑介紹道:“這是我們夫人用了沉魚軒的手藝寫上去的,不但水洗不褪色,而且經年累月的用,也不必擔心以後字會消失。”
話音剛落,又引來一陣嘖嘖稱讚聲。
三日之後,大舅父殷從嘉一臉喜悅的親自跑來荷香鄔,對芳菲說道:“好孩子,這回你可算幫了舅舅一個大忙了!”
芳菲正在臨帖,聞言也高興的放下手裡的筆,問道:“舅舅,是不是船上的存貨都賣出去了?”
“嗯,雖然還剩下一點,但這些東西佔不了什麼地方,回頭讓幾個人先搬回家裡來放著便是。倒是因為你的主意,這幾天不但咱們家的茶樓酒樓鋪子生意都格外的好,連帶著這批貨也賣了個高價!我不但把成本撈回來了,還賺了一筆!”
大舅父殷從嘉說著,忽然想起一事來,連忙從衣袖中摸出一個錦盒,送到芳菲手裡。
“這是舅父的一點心意,你一定要收著。腓腓……你就跟你娘一樣聰明,不,你比你娘還厲害些,舅舅真沒想到,原來腓腓你已經長大了……”
芳菲接過那個錦盒,看著熱淚盈眶的舅父,忽然一低頭,眼裡忍著的淚水也禁不住灑到了手背上。
“舅舅,謝謝您當年把我接回來。這些年我在殷府過得很好,以後,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對!自己一定要變得強大,變得厲害——以後,她不允許讓任何人來欺負自己的親人,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風浪,她都會跟大家一起同舟共濟走過去。
至於那個陰險狡詐的蘇玲瓏,還有她的姨母路夫人……芳菲暗暗咬了咬牙,心中一聲冷笑:且等著瞧!
解決完了這件事,還有那塊情況不明的玉石原料等著處理。但因為此事,芳菲已經迅速在殷府樹立起了一種威望,甚至就連殷玉葵對她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慎重而客氣起來。
也是被逼到了極處,殷玉葵這幾天顯見消瘦了不少,就連走路時那股地動山搖的勁兒都緩和了下來。
芳菲知道她心裡焦急,不過之前因為有些事情沒有調查清楚,所以她一直不曾開口。其實前世裡她對三房以及天寶閣都不曾關心過,所以壓根不知道這中間還有這麼一出。
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回京之後的那一年萬壽節,洛城有個專門做玉石珠寶生意的琳琅閣向皇上進獻了一塊絕世美玉,好像說的就是本朝第一塊帝王綠。
這件事當時轟動一時,還引得皇帝下旨嘉獎,並封了那琳琅閣的東家一個三等爵公的虛銜。雖說是虛銜,但對於商賈之家而言,已是天大的榮耀。
這天殷玉葵再來找她時,她便跟她一塊去了天寶閣。
來到那間存放玉石原料的庫房,芳菲又發現地面仍是十分潮溼。她示意殷玉葵讓其餘人都退下,問道:“三姐姐,這天寶閣的掌櫃,可是靠得住之人?”
殷玉葵想了想,皺眉道:“這個盤掌櫃的是從爹爹手裡提拔上來的,如今也有好幾年了。照說,他應該是靠得住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這邊的庫房,幾間屋子都朝陽,為什麼獨獨這一間地上總是這麼潮溼?”
說著,芳菲便指了地上的水漬給殷玉葵看。殷玉葵當即也皺起眉頭,讓人喚了掌櫃的過來,沉下臉問道:“盤掌櫃的,這庫房的地上怎麼這麼潮溼?”
那姓盤的掌櫃馬上就道:“小娘子有所不知,郎君出門前便吩咐過,說這玉石怕暴曬乾燥,所以庫房需得經常灑水,地上自然也格外潮溼些。”
“是嗎?那盤掌櫃你來跟我說說,你給這玉石灑的到底是水,還是冰呀?”
芳菲笑吟吟的看著這人一副心虛的模樣,果然,她這話一出口,盤掌櫃便變了臉色搖頭道:“什麼冰?小娘子別開玩笑了,咱們天寶閣哪裡來的冰?”
“看來盤掌櫃的記性不好,那就讓我來提醒一下你。盤掌櫃的年前在萬盛賭坊欠下了一筆不小的賭債,如今算起來利息加上本金差不多已經有一千兩了吧?以盤掌櫃目前的月俸,只怕這輩子就算不吃不喝也還不上。所以呢,就有人給你出了一個主意,讓你出賣東家,每天晚上在這塊玉石原料上蓋一層厚厚的冰,第二天早上開門的時候,那些冰早已融化了,就成了這屋子裡到處可見的水漬。等到舅父回來,跟幾位大師傅一起開刀切玉取件的時候,因為玉刀切入石心時刀鋒已經火熱,再加上這玉石原料本來就經過了大半個月的冰凍存放內裡變脆,所以,到時候即便是這塊原石裡面本來包含上好的翡翠,這一刀下去,那些翡翠便會開裂生紋。如此一來,不但賣不出好價錢,說不定還會虧得血本無歸。”
“什麼?你這混蛋,竟然勾結外人來坑自己東家?你看我不收拾你——”
殷玉葵聽完這些話登時便紅了眼,芳菲連忙伸手把她攔住,勸道:“三姐姐莫要激動,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而那盤掌櫃的起初還不肯認,直到芳菲將他親自簽字畫押的那張借條扔到他臉上,方才褪盡血色,一屁股坐到地上,繼而對著兩人苦苦哀求道:“兩位小娘子饒小的一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全靠小的養活。這事也是小的一時糊塗,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