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的左手握著弓柄,右手剛剛離開弓弦,正在攬雀尾的後續動作裡。
電光火石間,寧缺收回右手,握住鐵弓下端,左手握著鐵弓中段,雙手向前一頂,擋在那朵黑色桃花之前。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早就料到隆慶會在此刻出現。
但只有他自己和隆慶知道,一氣呵成,並不是水到渠成,他的節奏被打破。念力被耗損,攬雀尾的右手想要扶山阿,終究還是欠了一分。
隆慶站在礁石上,面無表情看著他,雙腳穩定如生根。
寧缺端在河水裡,右腳還沒有落到礁石上,搖擺難定。
黝黑的鐵弓,抵著幽黑的桃花。
湍急的河水在這一瞬間安靜了片刻。
然後,轟的一聲巨響!
隆慶腳下那塊黑色礁石碎成無數碎末。
恐怖的氣浪向四面八方撲湧而去。
河面上出現一道清晰的有如犁出來的深痕,那是水面被切開的痕跡。
那是寧缺被震飛時。雙腳在河面上留下的痕跡。
他像塊石頭倒掠過河面。重重地砸到山崖間!
煙塵瀰漫,大地震動。
河水重新開始流動,依然如前一般湍急。
隆慶站在河水裡,黑色的神袍上有很多灰塵與河水。渾身溼漉。頭髮散亂披著。臉色蒼白,唇角淌出一道血水,看著極為狼狽。
然而他的眼睛卻是那樣明亮。明亮的有如星辰。
因為他看著河對岸的山崖,煙塵已斂,那裡出現一道黑黑的洞口。
沒有人知道,寧缺究竟被砸進山崖裡有多深。
隆慶知道寧缺沒有死,但他知道自己在這次硬碰硬、沒有任何花俏、沒有任何技巧可言、純粹較量念力和境界的對沖裡,獲得了勝利。
這很重要,所以他露出一絲微笑。
片刻後,山崖裡傳來寧缺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但還算穩定。
“用這麼多忠心的下屬耗我的念力,然後再來偷襲……未免太過無恥了些,我看你現在微笑的模樣,似乎還很得意?”
寧缺走出山崖,看著河裡的隆慶說道。
他的前襟上滿是血水,不是被鐵弓震出來的,而是咳出來的。
隆慶看著他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