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姐餘簾遠在東荒,如今的書院後山便只剩下木柚一個女子,不說是當家主婦,但負責照顧師兄師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她把寧缺身上的溼衣裳解下,換了件新的,上下打量一番,覺得有些寬鬆,不免有些傷感,說道:“都瘦成這樣了,那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寧缺想著那條冥河,苦笑說道:“別說,我們還真見了不少鬼。”
木柚說道:“既然是鬼地方,為什麼偏要去?”
寧缺說道:“她想殺佛祖,誰想到佛祖在棋盤裡設了個局。”
後山崖坪上忽然間變得極為靜寂,無論是大白鵝還有林裡的鳥獸,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鏡湖和溪水裡的游魚根本不敢擺脫魚尾,害怕激起水聲,於是漸漸向著湖底與溪底沉去,看上去煞是可憐。
因為寧缺提到了她,眾人才想起來,離開棋盤的除了他,還有一個她,紛紛望向梨樹下,身體顯得極為僵硬。
棋盤被開啟後,寧缺和師兄師姐們擁抱,共話別後事宜,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卻遲遲沒有人想起她來——她不想被人注意,便沒有人能發現她的存在,哪怕大師兄也看不到她。
眾人望向梨樹下的桑桑。
桑桑靜靜看著梨樹,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看清楚桑桑的模樣,書院眾人的情緒變得愈發不安——她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垂落在身側,手指微屈……提著一條青毛狗。
哪家小姐養只寵物是很常見的事情,但絕對沒有誰會像她這樣,不把寵物抱在懷裡,而是像握劍一樣拎在手裡。
青毛狗在她手裡緊緊閉著眼睛,似乎在裝死。
湖畔一片死寂,梨樹被山風輕拂,落下數十滴水珠。
大師兄靜靜看著她,然後伸手握住腰間的木棍。
四師兄範悅向溪畔的打鐵房走去,河山盤在那處。
五師兄宋謙和八師兄伸手抓起黑白兩色的棋子,手指有些顫抖。
六師兄握緊鐵錘,肌肉如山岩畢現。
木柚的指間出現一根繡花針,山道上的雲門陣法微動。
北宮盤膝坐下,橫琴於胸前。
西門站在他身後豎簫於唇間。
數息之間,諸人便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並且是最強的手段。因為梨樹下的桑桑是昊天,是書院最強大、也無法避開的敵人。
王持很苦惱,他擅長辯難、花草、用毒,無論哪種都不可能對付昊天,昊天不會與他講道理,昊天怎麼可能被毒死?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目光落在桑桑鬢間看著那朵在風裡微微顫抖的小白花,聲音微顫說道:“這花兒……挺好看,在哪兒摘的?”
“沒事兒,沒事兒,她還是我媳婦兒。”
看著場間緊張的局面,寧缺趕緊說道,只是桑桑沒有理他於是很難讓人相信真的沒事兒,不免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梨樹下一片死寂,只有山風穿過簫孔與琴絃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