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木枝堆到院角,他推開臥室門走到床邊,看著熟睡中的桑桑問道:“你想吃些什麼菜?我對月輪國的出產不熟。”
桑桑睜開眼睛,眼神明亮而清澈,沒有一點醒後的倦意或恚意,寧缺一直都弄不明白,睡眠對她來說,究竟有什麼意思。
她想了想,說道:“我和你一起去買。”
二人去了菜市場,買了很多菜,然後去雜貨店買齊了生活需要的米油鹽醋鍋碗瓢盆,還割了一斤五花肉,回家做了頓很豐盛的晚餐。
提菜自然是寧缺的事,做菜也是他的事,洗碗更是他的事,在這些過程裡,桑桑只是揹著手跟在他身邊,有時候看看他,有時候看看天。
寧缺蹲在盆前洗著碗,覺得這工作要比自己當年殺馬賊還要辛苦,沒一會便覺腰痠背痛,看著門口桑桑揹著雙手的模樣,不由惱火起來。
“我現在打不過你,多做些家務事也就算了,你不幫忙也就算了,昊天嘛,當然尊貴,哪裡能沾蔥姜水,就算你在旁邊看熱鬧也罷了,但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揹著手?”
他抱怨道:“你這就像領導在檢查工作,很傷工作熱情的!”
桑桑沒有理他,走進屋裡,揹著手看了看,說道:“要喝茶。”
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世間便有了光。
桑桑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帝,她說要喝茶,自然就要有茶——明明她可以變出無數種好茶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偏要寧缺去買。
寧缺確實有些累,但也有些高興,因為他知道,桑桑這樣的表現,證明她與人間的聯絡越來越深,她越來越像人類。
當天夜裡,他敲開了朝陽城最大那間茶莊的門,用二兩銀子買了七十四種各國最出名的茶葉,同時還打包了好些套名貴的茶具。
喝了三天茶,桑桑忽然又說道:“要下棋。”
於是寧缺屁顛屁顛地到處去搜刮最好的棋具,只是這一次要滿足桑桑的要求比較麻煩,因為下棋這種事情總是需要對手的。
“你水平太差。”桑桑看著滿棋盤的白子,對他說道。
身為男人,最恨的事情,就是下棋打牌的時候輸給自己的女人,寧缺這時候心情本來就極度不爽,聽著這話更是惱火至極。
“我們這些卑微的人類,哪裡是偉大昊天的對手。”
這是桑桑對人類最常用的評價,從他嘴裡說出來,則很幽怨。
桑桑神情不變,說道:“人類確實卑微,但有些人相對要好些,陳皮皮在這些方面就要比你強很多。”
身為男人,真正最恨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女人評價為不如別的男人,哪怕那個男人是與你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寧缺大怒說道:“我可沒辦法把他從臨康城裡弄過來。”
桑桑說道:“那你就要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朝陽城裡最著名的三名棋手被寧缺請到了小院裡。
或者說綁架比較合適。
除了喝茶下棋聽戲,寧缺和桑桑有時候也會去朝陽城裡逛逛,去看看白塔,去湖邊走走,她還是習慣性地揹著雙手。
幾十天的時間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
他們好像在朝陽城裡尋找什麼,但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找,不問去哪裡,不問怎麼辦,只問明天吃什麼,默契地沉默著。
某天夜裡,寧缺剝了個山竹,把白色的果仁對著桑桑的臉,哈哈大笑說道:“你看這像不像屁股?”
桑桑的臉上很少有表情,他一直有些不甘心。
這次他也失敗了。
桑桑靜靜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我們很貪心吧?”
寧缺沉默了片刻,把手裡的山竹喂進她的嘴裡,然後走到院子裡耍了套刀法,打來溪水洗了個澡,說道:“我先去睡了。”
桑桑坐在桌旁,看著窗外的那株樹,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