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溫度。
“二十年前,荒原之上,你稱唐為邪魔,稱七念為外道,如果當年的你,看到現在的你,會如何稱呼?”
很多年前的那天,她降生於長安城某大夫府中,寧缺拿著染血的柴刀翻過圍牆,荒原上出現一道黑線,葉蘇說過幾句話。
寧缺的神情有些複雜。
葉蘇沉默了很長時間,平緩而堅定地說道:“今日之我,不以昨日之我為愚,昨日之我,必不以今日之我為惡。”
桑桑說道:“褻瀆,如何不是惡?”
葉蘇說道:“人為螻蟻,也想活的更好些。”
桑桑說道:“無數年來,我不曾施過罪與罰。”
葉蘇說道:“永夜何解?”
桑桑說道:“不過剪枝罷了。”
葉蘇說道:“每枝每葉皆是命。”
桑桑說道:“佛陀妄言。”
葉蘇說道:“佛陀不言,命亦是命。”
破屋裡一片死寂,桑桑和葉蘇的聲音不停響起,氣氛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壓抑,唐小棠在灶前拿著鍋鏟,身後傳來淡淡的焦味。
做為曾經的道門行走,此時跪在昊天身前,居然敢於直指昊天之非,敢於堅持自己的看法,已成廢人的葉蘇,要比世間絕大多數人都要強大。
桑桑問道:“世人若要我打救,何苦自救?”
葉蘇說道:“昊天愛世人,怎能不允世人自救?”
桑桑看了寧缺一眼,說道:“我為何要愛世人?”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寧缺,寧缺無法做出回答。葉蘇的學識遠勝寧缺,也無法做出回答,但他可以做出反問。
“既然如此,世人為何要愛昊天?”
桑桑的柳葉眼驟然明亮,寒冷無比。
滋拉一聲響,唐小棠身後鐵鍋裡的菜葉子終於糊了。
寧缺用力拍掌,說道:“忽然好餓,好想吃飯!”
陳皮皮從床上坐起身來,衝著唐小棠惱火地嚷道:“炒個青菜也能炒糊!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你想餓死親夫嗎!”
唐小棠明知道這兩人想做什麼,還是覺得很委屈,揮舞著鍋鏟憤怒地喊道:“在部落。在後山我都沒做過飯,憑什麼讓我做!”
寧缺走到桑桑身前,問道:“你餓了沒有?想吃點什麼?”
陳皮皮一骨碌從床上爬起,把葉蘇從地上扶到床邊坐好,然後望向桑桑說道:“說正經的,好幾年沒吃過你做的菜了,今天要不要亮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