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和桑桑離開了齊國都城向著西方繼續自己的旅行,他們行走在春雨裡的青色山丘間,來到了那座已經被燒成廢墟的紅蓮寺。
看著滿地瓦礫和瓦礫間新生的野草、焦木以及溼木間新生的野菌,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想著葉紅魚的那句話情緒有些複雜。
當年正在這座破寺前的雨中,隆慶帶著墮落騎兵圍攻他和桑桑他於絕境之中暴發,以餐餐**重傷隆慶,並且破境知命。
現在,隆慶變得更強大了。
寧缺知道葉紅魚何等樣驕傲自信,隆慶在世人眼中是煌煌美神子,但在她的眼裡,只是普通的下屬,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現在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隆慶的強大。
那麼這說明隆慶現在真的很強大。
在很多人眼中寧缺和隆慶是一生之敵,最終必將以某人的死亡及另一個的最終勝利而結束這段並行的人生。
如果隆慶真的強大起來,寧缺應該是最頭痛的那個人,但實際上,他只是看著春雨裡的殘寺有所感慨並不如何緊張。
葉紅魚以昊天的名義,在道門展開血腥清洗削弱掌教的勢力,便無人敢反對,他現在帶著昊天到處旅遊,又哪裡會擔心人間的力量?
挾昊天以令道門,道門自然清靜。
攜昊天以遊人間,人間自然太平。
寧缺和桑桑離開西陵神殿,南下大河,沿海入瓦山訪爛柯,再至齊國,過紅蓮寺,一路行來逾數月時間,終於進入南晉國內。
對桑桑來說,這是她與人間的一場戰爭,對於寧缺來說,這是留下她的手段,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數年前秋天那場旅行的倒溯。
對人間來說,這場旅行則被賦予了更復雜、更神聖的意義,無數雙眼光注視並且追隨著他們的腳步,很多人因此而屏息斂聲,隨著他們的行走而心情起伏不定,廢了寢食,亂了心事,自然也忘了彼此間的紛爭。南晉東方有片無名小湖,與北面浩蕩的大澤相比,寒酸的令人直欲掩面,而且地處荒僻深小,間,湖畔也沒有人住,顯得格外清靜。
寧缺坐在湖畔烤魚。
籌火被控制的極好,桑桑不用動手,他對昊天神輝的理解用在烹飪之上也自有妙處,魚表已被烤的金黃,肥嫩的魚肉卻依然彈舌。
桑桑從寧缺手裡接過烤好的魚,沒有像往常那樣面無表情地進食,然後用速度表示滿意與否,而是繼續看著湖面發呆。
這片湖很小,在群山間顯得很可憐。但只要坐在湖畔,便一定能夠看到湖水裡的那輪月亮。
今天是滿月,渾圓的明月懸在夜空裡,把所有星星的光彩的奪走,向人間灑落無數銀輝,湖水裡的魚兒都被照亮了眼睛。
桑桑看著隨著湖水輕輕起伏的明月臉色有微白,神情顯得有些疲倦。
寧缺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現象,每當夜空裡的月圓時,桑桑便會變得虛弱起來,而當月塊或者有云時,她便會回覆強大。
當然這種強大或虛弱只是相對於她本來近乎無限的威能而言,即便最虛弱時刻的她,依然比人間所有修行者加起來都更要強大。
夫子與昊天之間的戰爭,雖然發生在蒼穹之間但戰爭的結果,最終還是會落回到人間,因為昊天也在人間。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生老病死。桑桑變得越來越像人類,於是她開始會生病口如果這樣持續下去,她會不會老死?
寧缺能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她又怎麼可能想不明白?
“你就這麼想我死嗎?”
桑桑看著湖水裡的明月對身旁的寧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