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下面傳來爭吵的聲音,大概是那名被調羹砸中腦袋的行人,要進酒樓尋找肇事者,夫子就當沒有這回事,看著寧缺繼續說道:“水彙集到最低處的海里,便不會再往下流,調羹落到地上……或者行人的腦袋上,也不會繼續下墜,這不代表規則被破壞,只是有另外的規則開始發揮作用。”
“如果沒有受到外力影響,沒有別的規則出現,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況?那隻調羹會不停往更下方墜落,一直墜到深淵裡,說不定能夠出現在冥王的餐桌上,當然,我現在愈發肯定,沒有冥界自然也就沒有冥王。”
夫子把空碗擱到桌上,推到桑桑的身前,桑桑接過碗,繼續盛芋泥。
夫子指著桑桑手中的碗說道:“如果這張桌子足夠大足夠光滑,如果碗底足夠光滑,如果人間沒有一個叫桑桑的小姑娘會把這隻碗揀起來。那麼會發生什麼事情?就像那隻不停墜落的調羹一樣。這隻碗也會不停向前滑動。”
寧缺撓了撓頭,說道:“這不就是慣性?”
“慣性?這個詞很好,不過我習慣稱之為:事物或規則的天然存續傾向。”
夫子說道:“這也就是我所以為的生命。”
“生命?”寧缺完全聽不懂。疑惑重複問道:“慣性就是生命?”
夫子說道:“人活著的時候,能走能跳能思考能吃飯能眨眼能拉屎,人死後變成腐屍白骨。而且這些事情都不能做,形狀、構成和特質完全被改變。”
“我們活著,便是要保證自已可以繼續能走能跳能思考能吃飯能眨眼能拉屎,保證自已看著像人,也就是保證形狀構成特質能夠存續。”
“這種存續就是生命。”
寧缺很是不解,說道:“但動物也能走能跳能吃飯能眨眼能拉屎。”
夫子說道:“但它們不能思考。”
寧缺說道:“大黃牛和小師叔那頭驢肯定能思考。”
夫子說道:“但它們的形狀不像人。”
寧缺說道:“如果我們可以把它們變的像人呢?”
夫子說道:“如果你有這種本事,那它們就是人。”
寧缺連連搖頭,說道:“這怎麼說的通?”
夫子說道:“這怎麼說不通?”
寧缺愣了愣,然後終於想通了。一個長的和人類一模一樣。能走能跳能吃飯能眨眼能拉屎能思考的生命,那不就是人嗎?
“每個人都想活著,想要保持自已的形狀和內在的存續。這就是生命。往寬泛些看。人類社會,也想要保持自已的形狀和內在的存續。比如文字比如書畫比如組織,所以這也是一種生命。”
夫子說道:“石頭也有生命,它也想保持自已的形狀,它的手段是堅硬,想要毀掉它的生命,便需要克服它的堅硬。水也有生命,或清或濁,或汪洋一片或小溪無言,你要改變它的形狀特質,毀掉它的生命,便需要去煮去曬。”
“生命是本身形態的延續。天道既然是規則本身,那麼如果它也有生命,它的生命便是保證這些規則永遠有效,不被破壞。”
寧缺這時候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這時候菜上來了。
三個人吃十八道菜,很豐盛的一頓飯。
夫子不停給桑桑挾菜,然後不停地介紹勸說:“這道菜你得試試,這可憐孩子,跟著寧缺這些年就沒過過好日子,要知道人間不知有多少好吃的東西,有多少好玩的東西,這些天你就跟著我享享福吧。”
才吃烤羊腿,又品宋國菜,寧缺和桑桑撐的有些不行,好在夫子果然不愧千年老吃貨之名,竟是風捲殘雲一般,把十八道菜一掃而光。
夫子端著杯雙芽菜飲以清腹,看著很是享受。
寧缺打了個飽嗝,想著先前夫子說的那些話,心情就像胃一般沉重,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臉,準備把話問明白。
夫子放下茶杯,說道:“昊天有兩面性,一是規則的客觀性,二是它要維持規則的客觀性,便會呈現出生物一樣的生命性。”
寧缺問道:“所以?”
夫子指著杯盤狼籍的桌面,說道:“人活著要吃東西,它活著也要吃東西。”
寧缺看著湯汁淋漓的菜盤,忽然覺得很恐懼,很噁心。
……
……
(真是寫的要罵髒話要崩潰了,今天就這一章,明天爭取多寫點。其實這完全是自找的,痛苦的是,這方面的情節還有些,幸福的是,這方面的情節馬上就寫完了,然後將夜這本書再也不會碰這方面的東西了,另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報告:據聞很多朋友以為將夜要完本了,這個……離完本還有無數遙遠的距離,寧缺當男主角、桑桑當女主角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有木有,有些心慌,難道大家都想早些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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