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問道:“什麼事情?”
寧缺說道:“你猜我們離開爛柯寺多長時間了?”
桑桑想了想,說道:“至少一個多月了。”
“錯,是一年。”
寧缺摸著她微涼的小臉蛋,說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年時間,那麼再熬半年時間的耐心,我還是有的,明天我就帶你去白塔寺看佛經。”
他和桑桑的前半生,是顛沛流離的前半生。日子過的極為艱辛,甚至可以說苦楚不堪,但也正是那段艱難的日子,讓他們能夠成為現在的他們,讓他們擁有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勇氣、毅力、冷漠以及耐心。
十年前在冰雪覆蓋的岷山深處,寧缺揹著桑桑在雪窖裡蹲守伏殺山豬,不料一隻被驚醒的冬熊意外出現。那隻冬熊殺死山豬飽餐一頓後,似乎察覺到還有食物,竟守在雪窖附近不肯走了。靠著山豬殘屍又停留了數日。
當時寧缺還不夠強大,桑桑還是個六歲的小女童,根本不可能戰勝一頭貪婪的冬熊。他們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只能藏在雪窖等待然後祈禱。
對昊天的祈禱永遠等不到回應,但超出普通人耐受能力的等待,最終總能換來成功,那隻冬熊最終還是抵抗不住飢餓,悻悻然離開,寧缺揹著奄奄一息的桑桑,從雪窖裡爬出來時,他們已經在雪窖裡呆了四天四夜。
那種情況下,自己和桑桑都能活下來。憑什麼現在活不下來?寧缺看著窗外漸顯疏清之意的秋日天空,看著那些越集越厚的秋雲,默默想著。
小院中那棵樹上,黑色烏鴉叫了一聲,非常難聽。
……
……
寧缺和桑桑。再次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曾經消失過整整一年,不過那一次佛道兩宗猜測他們或者死了,或者便是在佛祖留下的棋盤世界裡,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沒有人會覺得震驚。更不會認為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如今他們已經離開佛祖的棋盤世界,再次回到人間,卻再次消失,佛道兩宗強者和世間無數人用盡了所有的方法,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蹤跡,不由震撼警惕到了極點,要知道如今甚至有很多人連書院都在監視著。
一名老僧,緩慢走出極西荒原深處的天坑,然後向前走去。
這位老僧頭戴笠帽,看不清楚容顏,手持錫杖,行走的非常緩慢,不是那種為了展示平靜淡然而刻意的緩慢,而是他的雙腳似乎與荒涼無垠的大地緊緊相連,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的困難,自然緩慢。
老僧手裡的錫杖,在地面上不停點動,似乎在荒原上尋找著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只是他行走的如此困難緩慢,又能找到誰呢?
然而就在走出天坑的那一瞬間,他便似乎找到了什麼,說道:“王庭。”
天坑中央巨峰間的黃色寺廟響起悠遠的鐘聲。
數千裡外的右帳王庭,一名滿身灰塵的書生,看著單于和十餘名如臨大敵的王庭祭司,微微躬身,說道:“請問諸位有沒有看到我家小師弟?”
十餘里外,懸空寺尊者堂副座,帶著著三十名苦修僧,疾速向王庭趕去。
老僧繼續自己緩慢的行走,走了半日,他又停下腳步,說道:“柳關。”
天坑中央巨峰間的黃色寺廟鐘聲再起。
那名書生出現在荒原邊緣著名的商貿集散地柳關。
一千草原騎兵和數支月輪國騎兵,領受軍令向柳關疾馳而去。
老僧繼續行走,一日後,他停下腳步,再次說出一個地名。
懸空寺尊者堂首座,靜靜看著不遠處楊樹下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