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神情凝重問道:“你已經贏了賭約,為什麼還要射這一箭?”
寧缺說道:“戰鬥的目的不是自己勝利,而是要讓敵人失敗。”
看著少女依曰不解的神情,他繼續說道:“自巳勝利而敵人沒有失敗,那就是假勝利,如果自巳看上去沒有勝利但敵人失敗,這才是真勝利。”
莫山山一路行乘被他改造了經多思想,能夠大致理解他對戰鬥的闡釋,卻依然還有很多事情無法理解,比如他為什麼一定要讓隆慶皇子陷入如此可怕的失敗。
“雖然你是書院行走,有大唐帝國撐腰,但隆慶皇子是桃山諸位大神官器重寵愛的年輕一代領軍者,是昊天信徒眼中的西陵神子,結果他卻被你用這樣的方式給毀滅,難道你沒有考慮過這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後果?”
寧缺面無表情說道:“如果這是賭約,他就應該付出輸掉之後承諾的代價,如果這是一場戰鬥,那麼在確認敵人絕對失敗之前,我從不考慮別的後果。”
莫山山看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說道:“這個理由並不充分,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應該很清楚就算他進入知命也不敢殺你,應該更清楚你殺死他會帶乘怎樣的後果,但你還是選擇射出那一箭,並且沒有絲毫猶豫,這到底是為什麼?”
寧缺沉默片刻,然後笑著說道:“他那時候不該提到桑桑。”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最冷酷最無恥的寧缺,便是聽到別人提到桑桑時的那個寧缺。任何試圖用桑桑威脅或控制他的人,他都會不擇手段務求先行殺死對方。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確認這種威脅永遠無法成立,才能夠保證自己不會永遠生活在焦慮與痛苦之中,而這已經變成了他的生活習慣或者說最大的本能。
這種本能從十四年前開始,歷經帝國北部的乾旱饑荒一路人相食,穿越岷山野林獵寨老獵戶的洗澡木桶,殺破渭城外的草原無數馬賊,然後一直延續至今。
這是寧缺最不可觸碰的一點,是他最大的原則,永遠不會有任何例外,無論那個,人是隆慶皇子還是大唐天子,甚至哪怕是夫子。
在長安城裡,李漁公主曾經以為自巳發現了寧缺的弱點和命門是桑桑,前些天的雪崖上,隆慶皇子根據神殿情報試著確認寧缺的弱點和命門是桑桑。
然而他們都錯了:
桑桑不是寧缺的命門。
桑桑是寧缺的命:
所以最貪生怕死的寧缺,為了保住自巳的命,可以不惜自己的命,自然更加不在乎別人的命,世間的戰爭與和平與之相較起來,也沒有任何重量:所以哪怕對方是隆慶皇子,他也會選擇一箭把對方給毀了,絕不在意後果並且非常高興工
在草甸上休息片刻後,寧缺恢復了些精神,正準備把元十三箭收回桐木匣中,忽然他的眉梢一挑,眼睛微感疼痛,彷彿被一根針刺了下。
他震驚抬頭再次望向遠方那道雪崖,只見識海之中沉默安寧一片的世界裡,忽然間綻開一朵極明亮的光團,那個光團是那般的白熾冰冷強大,甚至比先前隆慶皇子破境之前的那些光線更加耀眼,感覺非常可怕:
有人在破境!
有人在雪崖之上破境!
有人在雪崖之上破知命境!
那個正在破知命境的人比隆慶更強!
寧缺感受到那團白熾光線裡蘊藏著的昊天神輝氣息,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推斷出雪崖上破境之人的身份,臉上的表情驟然變得極為震驚。
然後他沒有任何猶豫不決,沒有任何思考,迅速拾起鐵弓,挽弓搭箭,深吸一口氣,向遙遠的雪崖方向再射一箭!
靜湖一片劇烈震盪,林間空氣撕扯不安:
鐵弓之前天地元氣白色端流還未消失,寧缺快速從袖中取出顏瑟大師給自己的錦囊,緊緊握在掌心,盯著山谷南方的闊葉林,對莫山山沉聲說道
“準備再殺一個人……道痴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