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當初糧隊遇襲,如興不是因為書痴非要與那些燕**卒同生共死,他一人一馬早就輕身而走,就算是那位東北邊軍的大念師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哪裡想到,在書痴的眼中,他卻還是如此弱不堪擊的一個傢伙。
“是個人都能把我揍的像條狗一樣?”
寧缺睜大眼睛盯著莫山山漂亮的小圓臉,強行壓抑著心頭的羞惱意和血腥味,惱火說道:“你要不要先試試?我還有很多本事沒使出來,真把我逼急了,當心你沒把我揍成一條狗,我這條狗先把你咬一口:”
聽著這句極不雅的話,莫山山怒且羞之,腮頰微紅。
寧缺盯著她面上漸漸法出的紅暈,瞬間忘了自巳先前的羞怒,好奇問道:“你不是說墨池苑弟子不愛塗胭脂,什麼時候又開始塗了?”
莫山山愈發羞怒,只不過這一次是羞且怒之。
她不願再理會這廁,輕拂衣袖,轉身向帳裡走去。
寧缺看著少女的背影怔了怔,加快腳步追了過去,喊道:“別急著走啊,還有些事情沒說明白,你得聽我把話說完。”
莫山山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神情淡漠說道:“什麼事?”
寧好能到她身前極鄭重的行了一揖。
莫山山微微一怔。
寧缺腆著臉說道:“我想和山主您商量個事兒。”
莫山山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模樣,想著夏日墨池靜水面上反映出乘的那張臉,怎麼也無法聯絡起採,愈發覺得有些心情低落,低聲問道:“什麼事情?”
“危險這種事情,很小的時候我就很清楚。”
寧缺斂了臉上笑意,十分鄭重認真說道:“神殿並沒有要求各宗派洞玄境高手一起進入荒人部落,既然是查探,當然隱密為先,也就等若說你可以自己去,既然如此,我想我們兩個人可不可以同行?”
漫漫旅途不止同行並且曾經同廂,難道這樣還不夠?還要同行下去?你究竟想做什麼?莫山山睜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聲音帶著極細微的顫音問道:“為什麼?”
“如果我們一起去荒人部落,就算真遇著傳說中的魔宗長老,咱們互相配合,活下來的機率比較大,最關鍵的是,你我同行可以完美地解決,神殿中人或者月輪國那些光頭對我們下黑手的危險。”
寧缺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妥當,興奮地揮舞著手臂說道:“如果遇著道痴葉紅魚甚至比道痴還要強大的傢伙,我們打肯定是打不過的,到時候你拖住道痴,我騎著大黑馬就逃,只要我能逃出去,就是證人,道痴哪裡敢殺你?”
忽然間,他注意到莫山山的臉sè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平日裡散漫直楞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隱約可見情怒的火焰跳動。
寧缺心想她可能誤會了,急忙解釋道:“相反的情況也成立,可以由我拖著強大的敵人,你先逃出去,那對方同樣不敢殺我這個大子雜傳弟子,說採說去就是你我互為證人的小遊戲,可不是我要拿你去當壁虎的尾巴。”
希望和失望接踵而至,尤其是這種涉及春風情愫的微妙微酸心意期待,會讓每個青春少女都覺得羞且惱之。
莫山山雖然不是普通少女,但她終究是位少女。
就如同寧缺雖然不是普通無恥,但他終究就是無恥。
莫山山盯著他的眼睛,目光裡燃燒的火焰快要把傳說中書痴的賢淑靜貞之氣盡數焚光才漸漸斂去,化作淡漠的冷冽漫淡,緩聲說道:“遇著強大的敵人只想著逃……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會顯得過於懦弱無恥?”
平靜冷漠的言語裡透著毫不加掩飾的輕蔑不悅,雖說寧缺一路以來見慣了少女符師的淡漠寧靜,但那和輕蔑是兩回事,他也有些惱火,說道:“一說都要被人揍成死狗了,難道還不能逃?”
莫山山看著他臉上理所當然的神情,心想你居然還好意思表示不滿?袖中的雙手微微顫剎,似乎隨時可能握緊成拳砸將出去。
她像研究一塊墨硯般盯著他看了很久,彷彿要看清楚這究竟是一塊珍貴的黃州沉泥硯,還是一塊廉價而不值錢的黃泥硯。
過了很長時間。
少女看著他失望問道:“夫子……怎麼會收你這樣一個人當學生呢?”
寧缺攤開雙手,誠實回答道:“因為大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多了我這麼個學生,我有時候也在想,如果他老人家知道我是這樣的人會不會反會……”
莫山山看著他誠懇的模樣,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候才明白,原來自己以前的看法是正確的,以字觀人是件很糊塗的事情。
現實和想像是兩回事,對於這一點,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只是隨著接觸的深入,她還是沒有想明白,能寫出那些書帖的人,怎麼會能夠這般厚顏無恥?現實中的他和墨池水面上的那個他,做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你過採。”
莫山山忽然開口說道,走到案几旁邊,攤開一卷宣州芽紙。
寧缺不明何意,走過去坐下,看著微黃紙張的厚度以及上方那些綿密絮痕,大聲讚道:“好紙,似這般好紙,我還只在陛下的御書房裡見過。”
莫山山沒有理會他的吹捧,面無表情注水入硯,輕提墨塊研磨片刻,指著筆架上那些像門簾般的毛筆,說道:“自巳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