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看著營地中某處,說道:“繼續攻擊,如果先前騎著黑馬的那人試圖逃離營地,就該我們親自出手了,記住,這次行動必須保證殺死那個人。”
眾騎只知道首領說的那人是墨池苑的一名男弟子,先前展露出極強悍的實力,但卻不知道那人真實身份,於是聽著此言大感不解,心想若要在荒原上造成足夠震驚,首要目標應該是殺死馬車裡的那位少女符師才是。
首領身後一名馬賊猶豫片刻後,鼓足勇氣說道:“大人,部屬死傷太過慘重,實在是無力再戰,再行逼催,只怕這些傢伙會潰散。”
這個稱呼很奇情,不像是馬賊之間的稱呼,而更像是某種官方稱謂。
馬賊首領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們在荒原上帶了這群馬賊近十年時間,還不能統領他們,那你們活著還有什麼用?”
那名馬賊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寒,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馬賊首領看著下方的營地,毫無情緒說道:“這些馬賊不知道自巳的身份,一直以為自巳是真正的馬賊,但你們不能忘記自巳的身份。”
“上馬為賊,下馬為兵,而你們,是將軍大人的兵。”
聽著這句話,草甸上一片安靜,很長時間後,才有人開口發問。
“大人,車隊裡那名少女符師怎麼對付?”
“書痴再強,未入知命也是徒然,念力一空,又與普通人有何區別?而且就算她猶有再戰之力,難道還能阻止我們殺死那今年輕人?”
從開戰至今,始終安靜立在草甸最上方的十餘騎各自散開,收攏屬於自己的部屬,開始準備最後,也是最強大的攻擊,只剩下馬賊首領一人留在那處。
馬賊首領抬起右手,將笠帽壓的更低一些,靜靜看著下方營地裡那個身著墨池苑弟子服,身背刀箭渾身是血的年輕人,沉默很長時間後,情緒複雜地笑了笑。
從去年長安城到此時此刻,他已經在暗中看了這個叫寧缺的人很長時間,雖然他始終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寧缺和御史張御椅之死有關,也沒有發現此人對將軍有任何敵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人會是一個麻煩。
因為寧缺有嫌疑,更因為寧缺現在入了書院二層樓,並且成為了神符師顏瑟唯一的傳人,又得陛下寵信,那麼即便只有一分嫌疑,也需要九分警惕。
尤其是寧缺採到了燕北邊塞,沒有人知道他暗中有沒有領受皇命,沒有人知道書院此舉有什麼深意,於是麻煩變成了壓力,嫌疑再疑也沒有意義,不再需要去查證此人是不是涉及御史命案,不需要再調查此人是不是在暗中針對將軍,他們這些人只能做也必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替將軍抹掉可能的威脅。
想到此節,這名馬賊首領情緒複雜的笑容漸漸斂去。
換成別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圖謀殺一名書院二層樓弟子,但現在是在荒原之上,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馬賊與將軍的關係。
朝廷對將軍已經起疑,這群馬賊遲早都要清理乾淨,今日殺死寧缺,破壞和議,讓這群馬賊盡數耗淨,完全是一舉數得的妙事。
所以當寧缺喬裝離開碧水營,隨墨池苑弟子護送糧隊入荒原的訊息,傳到將軍府後,他不惜馬力,數日數夜不眠不休也要從土陽城趕來此地親白主持此事。
這是昊天賜予的良機,如果錯過,必遭天譴。
然而就在馬賊即將展開又一次攻擊,寧缺準備馳馬逃離,馬賊首領準備借勢斬殺他的時候,荒原草甸遠處又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草甸下營地裡警惕備戰的墨池苑弟子和燕國民夫們,草甸緩坡間準備衝鋒的馬賊們,不約而同地暫緩了各白的動作,向蹄聲起處望去。
西邊的草每間駛來一隊騎兵。
這隊騎兵人數不多,約有百鋒,然而無論是騎兵本身還是身下駿馬,都佩著華麗的金邊黑甲,莊嚴壯肅,氣勢驚人,竟彷彿百騎同至一般。
正是號稱天下最強騎兵的神殿護教騎兵團。
草甸下方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馬賊們迅速回收列隊,準備撒離。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想到。
神殿騎兵隊伍中央一輛馬車裡伸出一隻蒼老的手,百騎神殿騎兵緩緩停下步伐,隔著數百丈的距離,冷漠地注視著這邊,並沒有馬上對馬賊發起攻擊。
糧隊營地裡的人們愕然看著那邊,歡呼聲漸漸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有人猾到這群神殿騎兵的意圖,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悲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