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點了點頭。
樹下草叢中沉睡的師兄師姐們都醒了過來,大山別處那些抱松抱簫抱花的師兄們也走了出來,就連慣常很少在眾人面前出現的三師姐餘簾,也不知何時來到了湖畔,十一個人圍著寧缺或緊張沉默等待,或興奮議論不停或撓著頭髮表示這件事情其實真沒有什麼意思,之所以本人會來看小師弟試箭純粹是昨夜被吵暈了。
寧缺把黝黑細長的符箭輕輕搭上鐵弓,深吸一口氣後高高舉起,瞄向高遠的天穹,彷彿要射落這時候其實還在崖坪下方的太陽。
隨著吱吱輕響看似堅不可撼的鐵弓微微變形,緊繃的弓弦向後拉出深深陷進他右手的食中無名三指間,因為這次試射意義重大,為了保險起見,他選擇了自己並不是很常用的三指控弦。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湖畔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頓時變得極為安靜,書院二層樓的師兄師姐們或緊張或好奇地望向他緊緊扳著弓弦的手指。
如鏡面一般的清湖裡,早起覓食的魚兒緩緩遊動。
湖對面那隻驕傲的大白鵝正在含水漱洗自己的胸腹。
寧缺袖內的小臂肌冉鬆放之間,緊繃的弓弦擦著指腹高速回彈,帶動著黝黑色的細長金屬箭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驟然前射!
鋒利的箭簇從弓駙握手處瞬間前突,當它執行出某個距,離後弓駙處鑲著的那顆金剛石與金屬箭桿發生了一次輕微的摩擦,被磨出極複雜剖面的金州石鋒,如同落在紙面上的蘸墨毫尖一般,極隨意的在箭桿上畫出一道線。
正是箭桿符文處的那片空白,正是那道符文的最後一筆。
箭尾最後離開弓駙處,不知道是因為速度太快的原因,還是因為箭身上那道符文被激發的緣故箭尾脫離弓身時竟帶出了一團乳白色的湍流。
然後……這根符箭瞬間消失!
湖畔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楚這根箭的執行軌跡,能夠看到它飛到了空中何處,只有抬頭望天的二師兄微微眯起了眼睛。
直至此時才有一陣無由風起,吹得仍然舉著弓的寧缺衣衫振振作響湖畔眾人微感涼意,寧缺緊握著弓駙的左手上更是忽然多出了很多露水。
湖中的魚兒依然在緩慢地遊動。
對岸的大白鵝完成了漱洗,開始曲項準備向天歌。
片刻後,依然盯著天空,想要尋找到那根符箭軌跡的師兄師姐們看到了極高處的那團白雲中間出現了一處空洞,透過那方洞可以看到更高處湛藍的天空!
四師兄聲音微顫說道:“是射出來的?”
六師兄聲音微啞猜測道:“應該是射出來的。”
七師姐驚喜說道:“真是這一箭射出來的?”
二師兄淡然說道:“是射出來的。”
湖畔眾人表情驟變,看著天空高處雲中的那個破洞,發出一陣喜悅的驚歎。餘簾師姐的眉頭也緩緩挑了起來,臉上出現一絲笑意,似乎連她都沒有想到,這根符箭竟然能飛如此之高,擁有如此大的威力。
這時候陳皮皮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他揉了揉胖乎乎的臉蛋兒,艱難抬頭望著碧空白雲,惘然問道:“那根箭跑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確實很關鍵,但此時此刻,目睹史上第一根真正意義符箭誕生的書院眾人,根本懶得理會這個關鍵問題,九師兄讚歎說道:“如此佳事,豈可無樂?”
十師兄連連點頭,手指撫上古琴之弦,道:“簧不可無弦。”
六師兄自腳下提起沉重的鐵錘,憨厚說道:“二師兄打鐵用的是我的錘子。”
七師姐指間拈著繡花針,微笑說道:”我也算是幫了些小忙。”
九師兄將簫管擱至唇邊,嗚嗚吹出歡快的樂聲,眾人正準備像崖頂那夜般以聲相合相應對,忽然聽到頭頂天空上響起一道極淒厲的鳴嘯,瞬間便把湖畔的簫聲壓住,彷彿是雲頭有位仙人正在吹簫。
書院二層樓諸人雖然都是些痴人,但絕對那是人世間最聰慧之人,聽著這道尖銳鳴嘯,瞬間便猜到了緣由,表情驟然變得微白,用能夠想像的到的最快速度,瞬間從寧缺身邊跑開,作鳥獸散,各自尋覓安全的庇護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