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把你這句話當成要挾你的證據。”
陳皮皮的表情和說的話明顯是兩個意思。他同情地拍了拍寧缺的肩膀,說道:“事實上關於這一點我們都很有同感,尤其是前年二師兄養了一隻鵝以後。”
寧缺詫異問道:“鵝?”
陳皮皮笑著說道:“我們一直認為,二師兄之所以會養那隻鵝,是因為那隻鵝非常驕傲,他覺得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同類,既然如此,當然要好好養著。”
寧缺怔了怔後,連連搖頭笑道:“太刻薄,太惡毒了些。”
陳皮皮笑道:“你別不信,待會兒看到那隻鵝你就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這樣說。”
說話間來到一處緩坡處,青青草甸裡怒放著野花。二人在花間選了塊乾淨地方坐了下來,斜坡下方是一道平緩流淌的溪水,看來勢應該是來自於崖壁上那道瀑布,看去處大概流出崖坪後,又會形成一道新的瀑布,卻不知會落向何處。
春風與暖陽混在一起,輕輕吹拂著兩今年輕人的臉,他們躺在草甸上野花間,雙手枕在腦後,睜眼看著美麗的風景,顯得極為愜意。
寧缺看著坡下那道溪水,說道:“在書院裡……我是說在下面書院裡,我偶爾會抬頭看山,但從來沒有看到過瀑布,我也從來沒有想過,霧裡的大山深處竟然如此美麗。”
陳皮皮眯著眼睛,看著高空的那些黑點,微笑說道:“這座山很大的,我都有很多地方沒去過。聽四師兄說,大山正對著長安城的那面是一片絕壁,你關心的瀑布可能就是從那裡落下去的吧,我曾經去偷偷瞧過一眼,那片絕壁下方全部是雲霧,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麼。”
“以後有機會你帶我去看看。”
“好。”
寧缺視力極好,看著溪水下方那些遊動爭食的魚兒,想著今日在後山裡看到的那些師兄師姐,好奇問道:“師兄師姐們……現在都是什麼境界?”
“二師兄早已知天命,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在知命上境還是中境,究竟有沒有看到那扇門。然後從三師姐一直到十一師兄,都是洞玄境界,上中下境不等。”
這個回答著實有些出乎寧缺意料,他吃驚看著陳皮皮,說道:“你都是知命境界,怎麼師兄師姐們還在洞玄?”
陳皮皮看了他一眼,嘲諷說道:“學道有先後,入道何問期?我雖然入門最晚,但先入知命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所謂分境不過是些打架手段,後山裡沒誰真正在意此事,若真打起架來,從三師姐開始,一直到十一師兄,加起來都打不過我。”
“你別忘了,我可是絕世的修行天才啊。”
“師兄師姐們是怎麼進書院的?”
“當然是夫子招進來的。”
陳皮皮渾沒注意到,自己這些年受了二師兄太多影響,竟是習慣性地開始說廢話。
寧缺無奈說道:“我是問正經的。”
“難道我的回答很不正經?”
陳皮皮訥悶看著他,說道:“有誰比四師兄的線畫的更直?有誰比七師姐的花繡的更好,陳法布的更精妙?有誰比九師兄十師兄會彈琴吹簫?有誰比六師兄更會打鐵?至於那兩個酷好下棋的瘋子,天底下你就找不出第三個能在棋秤之上戰勝他們的人來。”
“我們的師兄師姐們,都是世間某一方面最頂尖的人物。還是那句話,打起架來或許他們打不過別人,但如果比起別的方面,你找吃屎都趕不上。
寧缺認真說道:“那不見得,論起書法之道,我還是有些信心的。”
陳皮皮哈哈笑了起來。
寧缺也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解問道:“既然師兄師姐們入山之前,已經是世間某一方面最頂尖的人物,那老師召他們入書院又是什麼意思?已然是舉世無敵,再修行下去還是舉世無敵,在他們的領域誰又能讓他們更進四歲”
陳皮皮看著他神情認真說道:“我前面說沒有人能在師兄師姐們的領域內戰勝他們,這句話其實有一個前提,必須排除掉一個人的存在。”
“誰?”
“大師兄。”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消化掉心頭的震驚,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大師兄什麼都懂,而且在任何領域都是最強的那個人?”
陳皮皮悠悠嘆息道:“我只知道,書院後山一直是由大師兄負責授課解惑。”
寧缺怔然無語,良久後喃喃說道:“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等全才?”
陳皮皮抬頭望著碧天上的飛鳥,微笑說道:“是不是感覺很受打擊?你很驕傲,我很驕傲,二師兄更驕傲,但即便是二師兄在大師兄面前也沒有任何驕傲的資格,最有趣的事情在於,如果你看到大師兄就會發現他這個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驕傲。”
寧缺有些失神望向天空,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原來世間除了……還真有生而知之的人物。”
陳皮皮沒有注意到他話語間的停頓,說道:“世間從來沒有生而知之的人。”
寧缺嘲諷說道:“如果不是生而知之,誰能教出大師兄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