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佛道兩家是不容的,因為雙方觀點、信仰都有所不同,而且佛教是從外界傳道而來,道家對此並無好感,認為佛學侵佔自己的地盤。
再加上信徒香火這些原因,所以雙方一直都有矛盾,但是隨著後面佛教的本土化,漸漸在這片土地紮根。
道家和佛家文化互相影響,矛盾也沒有之前那樣大,竟然也有漸漸融合、互幫互助的趨勢。
寺廟裡面煙火嫋嫋,誦經聲不絕於耳,金身佛像目光慈祥,看著下方一人一蛇相談甚歡,場面雖然奇異卻是莫名和諧。
“不知施主對‘各適性以為逍遙’,這句話有何看法?”
這句話出自《莊子·逍遙篇》。
意思是說,人們只須隨心所欲,而不受外物的羈糜和牽累,就能自由自在地作“追遙遊”——達到莊子和玄學家們所追求的精神境界。
葉秦沉吟片刻,似是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過去多久,這才回答道:“如果說隨心所欲就能達到逍遙的境界,那麼,夏桀和柳下蹠隨心所欲,濫殺無辜,也算逍遙了,豈不是玷汙了逍遙的美名?”
“物物而不物於物,則遙然不我得;玄感不為,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適,此所以為逍遙也。”
承認客觀事物的存在,卻能超然於這些事物之上,不論是非得失,自由自在,這才是真正的逍遙。
支遁看著葉秦那雙蒼翠的蛇瞳,恍惚間看到了一片廣闊的天地,能夠包容萬物,芸芸眾生相在此顯化出來,逍遙之姿,盡在其中。
他恍惚中看到一頭龐大的鯤鵬從其中躍出,乘風而起,扶搖直上,隨後化為大鵬遮天蔽日,連帶著葉秦的形象都變得高大起來。
有那麼瞬間,支遁覺得自己渺小到了極點,好似天地之間的蜉蝣。
再次定睛一看,還是身處寺廟當中,什麼都沒有變化。
眼前的大蛇卻是閃爍著前所未有的神性。
支遁手上的佛珠轉動的越來越快,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昭示著主人不平靜的心情。
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見解,恍若心中的迷霧被葉秦緩緩撥開,他追尋這麼久,終於隱約看清楚了那遙不可及的彼岸。
“敢問施主,對‘般若’又有和看法?”
“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色而空,故曰色郎為空,色復異空。”
“即色是空,非色滅空,此斯言至矣。何者?夫色之性,色不自色,雖色而空。如知不自知,雖知恆寂也。”
前面的“色”是指認識上的“色”,後面的“色”則指事物本身。認識論上的“色”,並非客觀實際的色,所以是“雖色而空”。
葉秦從時間和空間的角度出發,所謂“若動而靜,似去而留”,變化的只是假相。
世間萬物都有輪迴,週而復始,一切兜兜轉轉,都會回到原點。
“般若學是講性空的,至空無溪,廓然無物,一切虛空。”
無不自無是說萬物的現象雖然存在,但要看到萬物的同一本性,郎色論講的是“郎色自然空”,是要就物質現象來看就是空的。
支遁在佛經內典之中,對《般若經》下的功夫最深,他在出家以前,就曾研究過《般若》。後來又經常辯論、講誦《般若》,對此間學說很感興趣。
但總覺得差強人意,似乎少了點什麼東西存在,如今聽葉秦道明,心中缺的那一角終於能夠補全。
般若這個智慧包含六種,就是所謂的六般若。
“無智於智,故能運於智”,由於要教化,就不得不寄言,運用語言、名詞、概念、文字,也就有智慧。
“智存於物,實無跡也”,般若智慧並不執著事物的形跡,至理是無名的,因此要明悟“所以寄”、“所以言”,以達到“理冥”、“智存”的境界。
“阿彌陀佛,今日聽君一席話,貧僧感觸良多,恍若心中迷霧被風吹散。”
一直以來支遁都在思考這些事情,卻始終沒有答案,可如今葉秦的講解,卻讓他茅塞頓開。
支遁從蒲團上起身,朝著葉秦深深鞠了一躬。
“貧僧身無長物,沒有什麼好贈送的,唯有這串念珠一直隨身攜帶,跟我良久,希望能夠給施主帶來好運。”
葉秦看著支遁手上的念珠,檀木珠子隱隱還能夠聞到一股特別的味道,大概是受寺廟煙火薰陶,外表光滑圓潤,沒有任何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