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蘭第一次感覺到,眼睛在那一刻是完全失去原本的功能的。以往就算漆黑的陰鬱之夜,就算是熄滅了所有燈光,但只要眼睛在黑暗中搜尋一會兒,還是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的。她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這個地方或許是太陽照射不到的,難道是一個被宇宙“遺忘”的空間?
兩人繼續在旋風中翻滾、下滑……耳邊不斷傳來冷冷的鄙夷的笑聲。高杉開始破口大罵,從“垃圾、人渣、混蛋”這樣一些比較“文雅”一些的詞兒,一直罵到祖宗十八代,把聽到過的所有髒話粗語一股腦全爆出口。因為他有種難以活著出去的預感,所以既然“人之將死”何不痛快一下嘴皮子?
然而,嘴皮子是痛快了,可是皮肉就要受幾下苦嘍……
“啪!啪啪……”
高杉的兩側臉各自捱了數十巴掌,疼得他“嗷嗷”直叫,仍是什麼都看不見。他哀嘆一聲垂下腦袋,不敢再爆一句粗話。林語蘭聽到了高杉挨巴掌的動靜,然而彼時的她也愛莫能助啊!既然看不到也幫不了,那就乾脆閉上眼睛吧,任風裹挾著自己的身軀自由飄蕩,聽天由命了。
感覺大約翻滾了數十圈兒之後,風速開始減弱,漸漸地。漸漸地停了下來。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緊接著林語蘭似乎感覺身體被一種力量,從背後推了一下,而後雙腳便踩著了地面。只是,身體想動卻動不得,就像是被萬能強力膠固定了一般。
“到了,睜開眼吧,二位尊客。”又是那個蒼老的,但可惡至極的聲音。
“睜眼閉眼不都一樣嗎?來吧,給我個痛快的!哼!今天死在你們這幫惡鬼手裡,我馬上也能變成惡鬼來報仇!王八蛋……”
高杉也被放在了地上穩穩地立著,但他咬咬牙又是一陣惡語大罵。
“呵呵,已經成了氈板上的肉,熱鍋裡的魚,這嘴……咋比石頭還硬?”
聽得出這個聲音略顯年輕一些,判斷出不是之前那個老白毛鬼。高杉剛想開口繼續罵,突然又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而且很近,好像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鬼是沒有腳步聲的,所以只能憑聲音判斷距離。
林語蘭在一旁焦慮不安,女鬼和他們是先後落入惡鬼之窟的,那麼此刻她又在哪裡?儘管人鬼殊途,但若從此失去了女鬼,林語蘭心裡同樣像失去一位好友般傷心。她不能再緊閉雙目一副待死之態了,就算一會兒就失去生命,她也想弄明白女鬼齊雙菱究竟在不在這裡?不管怎樣,她都要找尋一下。假若稍後自己也成了幽魂,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不是。
高杉那邊的怒罵還在升級,惡鬼們怕是又忍不住要來一番拳打腳踢加掌摑了,說不定個個都在磨著尖利的鬼牙,對眼前的大餐饞涎欲滴呢。
林語蘭已經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瞼的景象出乎她的意料。或許惡鬼也會讀心之術,看她欲睜開眼,便迅速給那個空間點亮了一盞燈。雖然是古老的煤油燈,光芒若螢火,但比起之前被捲進來的過程裡那種無望的漆黑,還是好了許多。林語蘭瞳孔放到最大,努力搜尋著房間裡每一個角落。
沒有看到女鬼齊雙菱,反而看到了一幫惡鬼之中還有一張可惡的女人面孔。那間房不大,大約也就七八平米的樣子。有四個男性,已經確定是四個男性惡鬼了。其中鬚髮皆白的正是興起妖風,將他們吸進來的那一個。另外還有兩個中年的,一個稍顯年輕的,大約不到三十的樣子。老年惡鬼和那兩個中年的都圍在高杉旁邊,準備對他繼續戲謔羞辱。
最令林語蘭倍感厭惡的畫面出現了。
一張類似紙糊的沙發上,那個年輕點兒的男鬼居然和一個女人十分親暱的坐在一起。而那女人正是之前那個長有屍斑紋的小男孩兒的母親,此刻她正依偎在那個男鬼的懷裡,任憑那男鬼撥弄著她的頭髮,親吻著她的耳根。女鬼齊雙菱說過,這女人是被下了蠱,難道是被惡鬼……給下了蠱?林語蘭有些不太相信,因為之前,她還在茶杯裡下了蠱蟲呢,幸好當時自己和女鬼都沒喝。還有她床上的那八隻惡靈一樣的野貓,難道不是她自己蓄意養的?
無論如何,林語蘭都不會相信這個女人,是純粹的受害者。
“別走了,留下來陪我。你不知道,這幾年我有多寂寞。”
那男鬼輕聲在女人耳邊說。
女人仰起頭似是很深情地望著他那發出紅光的眼睛,然後嗲嗲的說:“我才不信呢!陰曹地府也是有漂亮女鬼的,你會寂寞?倒是我……唉!自從五年前你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個夜裡……那才叫寂寞呢!要不,我也不會屈從於你們對我下蠱的事兒。我還心甘情願,幫你們找還魂珠。”
“可這一切你都做了呀!這就證明你心裡還是有鬼的,呵呵,有我這個鬼。”
那男鬼眼神里居然充滿了幸福感,又將那女人擁緊了一些。
或許這蕩婦和惡鬼的話傳進了高杉的耳朵,他也猛然睜開了眼,沒想到居然還真的看到了他們。高杉試圖挪動身體,真想過去狠狠抽那女人幾個嘴巴,心裡怨恨她設了一個圈套。然而,除了嘴部之外,他的全身都動彈不了。
“呸!賤女人!與鬼私通?簡直是淫蕩至極!”
高杉只得用唯一能動的嘴部發洩憤恨了,衝著那女人大罵。
那女人聽後看向高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而後不以為然的說:“這不叫私通,他是我老公。”
“啊!”
高杉和林語蘭同時驚叫出聲。
“哇……哇……”
“救救我,救救我們……”
突然自地板以下發出了小孩子的哭聲,以及一個女子的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