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師兄的報恩，就是對這位勒磨嗎？”葉飛問道。
“不。因為沒有修道，再加上速度的能力並不能對持有者的身體進行催化和加成，所以那位勒磨的壽命並沒有多長。雖然因為體魄的原因，比一般人要長得多就是了。”葛同山道，“我說的報恩，指的是他加入鬼谷一脈之後的事情。或者說，正是因為報恩，他才加入了鬼谷一脈。”
“你讀過唐傳奇，那麼我和李靖紅拂女的事情，你肯定知道的了。”張仲堅道。見林宇非點點頭，才繼續道：“那一年我和義弟義妹辭別，孤身一人乘舟出海。世人雖然把我說的無比達觀，可於我自己而言，爭霸的道路被李世民堵死，心儀的女子卻成為了義弟的妻子，又怎麼能好受的了。我乘舟在海上漂流數月，找到了一座荒無人煙的島嶼，準備就在那裡孤獨終老算了。偏偏這個時候，一件極端幸運，又極端危險的事情降臨到了我身上。”
“極端幸運？極端危險？”林宇非喃喃地說道，“什麼？”
“我獲得了創造的概念之力，在我心境最不穩定的時候，它突然就降臨到了我頭上。理所當然的，我失控了。師弟你還記得世人所描述的，我的‘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嗎？”
“記得。”林宇非點點頭，看張仲堅的神色有些異樣，心中一動道：“難道都是假的嗎？”
“是真的，也可以說是假的。”張仲堅苦笑道，“因為那就是我失控後的產物。初次獲得能力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想要用之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我也不例外。我曾經夢想過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藉以爭霸天下；雖然已經放棄，但是午夜夢迴時未必沒有再想象過，所以失控中的我創造了一支強大的軍隊。其實當時荒島上空無一人，只是偶爾有漁民路過，本不該有什麼危害。而我的危險在於，爆發時過量的能量幫我創造了極大的數量，可穩定後我的能力碎片規模卻小無可小，雖然拜此所賜我沒有一直失控下去，而是很快恢復了正常，但我卻根本無法駕馭那麼多的創造物。我創造了他們，卻面臨著被它們反噬殺死的危險，所以我不得不在小島上東躲西藏。可是島嶼就那麼大，沒過幾天我就被它們找到了。這它們竟然已經在短暫的爭鬥後建立了一個小國家，國號扶余，甚至還真的佔領了附近的幾個島嶼；而我，就是這個扶餘國的第一個死囚。就在這個時候，老師找到了我。那時他剛剛進入金丹境，領悟了極致的雷術。他幫我滅掉了這個異常的小國家，順便救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規模的雷術，彷彿整個天地間被落雨一般的雷電擠滿了，覆蓋整個島的創造物被這密集的雷電燒成了灰燼。”
“從那天起我就加入了鬼谷一脈，成為了鬼谷一門第三代的大弟子。老師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救了我一命，又傳我秘法，所以我在入門的時候發了重誓，老師要做的，便是我要做的。他要守護這個世界，那麼我也會幫他守護。如果老師沒能撐過這次，那麼我也會繼續幫他守護這個世界。”
“這樣嗎？”林宇非低聲道。他的聲音平靜了很多，但是並不平和，而是帶著隱隱的漠然。張仲堅繼續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守護者，觀星者只是其中極小的一小群。他們隱藏在黑暗中，用各種理由去守護這個世界。但是不論那一個守護者，都不會為了所謂公理正義之類的理由去守護世界。每個人有私心的，觀星者一樣，其他的能力者也一樣。我們自己心底裡最需要的，最想做的，那就是我們的私心；我們用正義，用愛或者用別的辭藻來粉飾它，讓它看起來冠冕堂皇，但是本質上是不會變的。一旦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那麼除此之外的所有，都沒有什麼不可以捨棄。我今天把我和老師的理由告訴你了，但我並不是要強迫你做出決定，而是想要告訴你，想要做一個觀星者，你需要找出自己心裡，最想要什麼。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正義存在的話，那麼你找到的，就是你的正義。”
“我的正義嗎？”林宇非依舊沒有動彈。他兩眼平視前方，聲音大了一些：“我的父母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他們的父母輩在更早的時候去世，而他們在各自家裡也都是獨子，我又因為性格的原因不太和別人打交道，所以也沒什麼朋友。這樣說來，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我保護的，好像也只有我妹妹了。”他忽然回過頭來，看著張仲堅，眼神裡稍稍有些癲狂之意：“這樣說來，也許我的正義只能貫徹到我妹妹身上了。如此說來，我的正義和你們的正義，豈不是互相沖突了？那我還能做一個觀星者嗎？甚至於……一個鬼谷派的弟子？”
“那個陸蘭蘭呢？還有心嵐師妹？”張仲堅忽然道。
林宇非忽然愣住，有些措不及防。他臉上露出了局促的神色，甚至有些漲紅：“陸蘭蘭才不過見了幾次面，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呢。而且又關師姐什麼事？”
“得了吧師弟，我和老師活過的歲數是你們的幾十倍上百倍，像我們這個歲數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當然，葛小子那樣的一根筋除外。”看他神色終於有了鬆動，張仲堅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的則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何況你並不是什麼善於掩藏自己情緒的人，和小師弟相比你可差遠了。”
林宇非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紅色漸漸退去，人也漸漸安靜下來：“老實說，我沒敢想那麼遠。就算小時候不知道，現在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總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樣的道理。老師教我修煉，就一定有用到我的時候，所以這十五年來我一邊修煉一邊等待著，甚至沒有告訴妹妹。我甚至想有一天我會悄無聲息地從她的生活裡消失，接觸到一個需要我的力量的世界，那樣的話我應該沒有過普通人的生活的權力吧？那樣的我，只會給我身邊的人帶來無窮的麻煩。我只是沒有想到，我十五年刻苦修煉，最終上天卻和我開了個這樣的玩笑。師兄，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死局，你會怎麼辦？我應該放棄哪個？哪一個，才是我的正義？”
“這要問你自己。我說過，我只是告訴你觀星者的本質，怎麼選擇在於你。”張仲堅直視著這個師弟的眼睛：“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們誰都無話可說。你的毀滅之力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們原本也有自己的處理方案，就算你要站到我們的對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家各自接受結果就好。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或者你還有別的選擇呢？”
林宇非忽然愣住了。張仲堅的話裡明顯地藏了另外一重意思，這讓他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僥倖：“可是老師不是說……”
“老師只是向你指出了事情的最壞結果，況且他並沒有完全瞭解情況。”林宇非的表情讓張仲堅終於稍稍鬆了口氣，“我問過小師弟了。貌似最近他和你妹妹接觸的次數很多，雖然這個發展老師不是很喜歡，但也並不全是壞事。按照他說的，你妹妹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精神狀態也很好，這說明就算她開始失控，也只是剛剛有一些苗頭而已，我們這裡有兩個元嬰境、三個金丹境的好手，再加上小師弟的生長能力輔助，未嘗不能阻止她的失控。所以我們眼下的形勢並不像老師說的，只有消滅一途。”
林宇非臉上的陰霾漸漸散去，露出了一絲喜色：“原來還是可以阻止的嗎？”
“當然可以，而且這其中核心的手段便在於你和葉師弟。你們兩個和她最熟，在她完全失去神志之前，你們可以幫助她對抗心魔；還有你的毀滅之力也可以抵消溢位的創造之力，這對她的自控也是有幫助的。”張仲堅頓了頓，又道：“我唯一擔心的一點，在於莫離。除去創造之力外，她沒有任何戰鬥力。莫離的縛靈之陣是所有異獸和能力者的剋星，一旦被困，她創造出任何的異獸都無濟於事，因為異獸在縛靈之陣內被弱化的速度是能力者的數倍甚至十數倍。所以我們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找到你妹妹。”
“我知道了。”林宇非神色平靜下來，“我還想想些事情，師兄你去看看老師吧。”
“嗯，那我過去老師那邊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張仲堅伸手拍拍林宇非的肩膀，微風颯然中，身形已經消失在夜色裡。
“好傢伙，原來大師兄的經歷這麼傳奇啊！”葉飛驚歎兩聲，又自信滿滿地道：“葛先生你放心吧，你說的我都理解了，雖然二師哥嘴巴笨，不過我的口才可是很不錯的。有我出馬，霏霏就算失控也會被我說回來！”
“你這小子倒是自信，事情可沒你想得那麼容易。”葛同山眼裡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而且剛開始你小子不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嗎？”
“還不是葛先生你說的太嚴重，好像霏霏已經沒救了一般。”葉飛不滿道，“我還不是被你嚇的！”
“我可沒和你開玩笑。”葛同山收起笑容，“你可別忘了莫離也在這座城市裡。他的能力是看見，找到你的霏霏的可能性比我們要大多了！被他找到的話，事情只會更加嚴重！”
“放心吧，他又張良計，咱有過牆梯！”葉飛笑容不變，“莫離再能看得遠他也只有一雙眼睛。這可是座現代化的城市，城市裡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以我的計算機水平，只要我想，我的眼睛可以遍佈整個城市！”
“搞不懂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葛同山咕噥一聲，“對了，你有這樣的技術，為什麼不早拿出來？讓你的老師勞神費力到處轉悠，是學生該做的事嗎？”
“嘿嘿，老師有辦法我就不出手了唄。”葉飛撓撓頭，狡黠地一笑：“現在不是逼上梁山了嗎？而且這麼做可是要坐牢的，我可不想這麼年輕就給自己弄上汙點。葛先生，你可千萬別和老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