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如許,圓月染血,大雪紛飛。
王明檁停下腳步,伸手接住紛飛的雪花,仰著頭看著天空上血紅的圓月,輕聲說:“突降大雪,血月現世……這世間又發生了什麼值得舉世皆悲的慘事了嗎?”
荀丹的一身黑衣不一會兒就佈滿了雪花,他將雪抖下,眉關緊鎖,說道:“我們還是快點回谷吧,這般不祥的夜晚,我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呆下去了。”
王明檁收回視線,摸了摸袖中的龍血草,含笑道:“說的是,還是快些回去將龍血草給諾蕭服用。”
兩人施法朝妙白谷的方向飛去,越是接近妙白谷,王明檁的心就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他深呼吸一口氣,飛入了妙白谷。
今夜真的是很安靜,從上往下俯視,偌大個妙白谷都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喧鬧,亦沒有一處燃起燈火,寂靜的如同一處死域,很是反常。
王明檁目光一凝,發現在妙白谷的最高峰上,煉丹大殿的所在亮著光芒,這股光芒如同漆黑夜裡閃爍的一顆星子,分外的引人注目。
荀丹的語氣裡含有一絲詫異,“為何谷中一個人也沒有,反而是煉丹大殿亮著燈火,所有人都聚集到大殿去了嗎?”
“我們過去看看。”王明檁說。
兩人朝著煉丹大殿飛去,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已經可以看清大殿的全貌。
整個大殿燈火通明,在下著大雪的血月黑夜裡越發氣勢煌煌,裝飾在牆壁上的長燭靜靜的燃燒,偶爾發出吡啵的聲響,鑲嵌在各處的夜明珠散發著明亮柔和的光暈,將大殿映照的纖毫必現。
而就在這裡,所有人匯聚在此處。全妙白谷長老及其弟子共計四千二百五十一人,全部都整齊而沉默的站在這裡,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為首一人是長老西涼竹,她穿著青色道袍,飄逸動人,頭束道冠,面帶白紗,只露出一雙沉靜的黑眸。她沉默的站在那裡,懷中抱著的……是熟悉至極的那個人。
“阿……朝?”
王明檁怔在原地。
所有人在那一刻俯下身去,無聲的沉默。
緋色的月光照射下來,為蒼白冰冷的大殿增添了幾分豔麗的色彩,雪白的雪花飛舞在空中,平添了幾分寂寥蕭索。
王明檁的腦袋在見到那個人的那一刻,嗡的一聲響,天地好像都開始旋轉起來,他不受控制的後退幾步,目光定定的看著那人。
……那是誰?
啊?……那是誰?
那是誰啊——!!!
西涼竹在沉默俯身的一眾人前緩緩上前,無言的將懷中的人遞了過去。
王明檁看著她。
王諾蕭的那身白衣還是那麼潔淨清冷,不染塵埃,墨色長髮沒有任何束縛的垂落。她靜靜的閉著眼,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往日顏色淺淡卻飽滿的唇此時也是蒼白的。
她躺在那裡,沒有一絲的生機。
他茫然而小心翼翼的抱過她,半跪於地,細細撫摸著她的臉,那是冰冷細膩的觸感。
荀丹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在此刻染上了驚怒與不敢置信,“西涼!為什麼、為什麼諾蕭會、會……”
西涼竹低沉的聲音響起:“碧霄閣程宗明及其宗門等人,於碧空海擊殺王諾蕭大人,谷內弟子張清雪為其內奸,欺上瞞下謀害王諾蕭大人,現已擒獲。妙白谷長老及其弟子四千二百五十一人,犯失察之罪,請谷主、副谷主發落!”
王明檁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顫抖隱忍的閉上了眼,雙手緊握,洩露了他此時的痛苦。
痛到了極點,好似撕心裂肺,幾乎無法呼吸,好像整個人都要在頃刻間死去。
說好了,要將龍血草取來給你,你卻無法看見。
腦海裡的最後一幕,是你讓我不要離去的樣子。
輕言淺笑,清冷狡黠,一皺眉間那縷淡淡的無奈……
大雪揚灑,萬物哀鳴!
乖順的、清冷的、絕情的、呆愣的、狡猾的……那人的一顰一笑,如閃回般一幕幕在王明檁的腦海中閃現而過。
失去的才知道珍惜,然而王明檁卻已經失去了不止一次,他的自負他的傲慢他的疏忽……終究,使她永遠離去。
王明檁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痛色。他心痛難忍,連指尖也忍不住顫抖,也許痛到了極致,已經什麼都做不出來,也說不出來了,無法用語言將其描述,只能悲痛欲絕,幾欲瘋魔。
“清雪……為什麼清雪會做出這種事?他不是最喜歡諾蕭的嗎?”
“張清雪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異族必須殲滅,哪怕是王諾蕭大人,也不能阻止他的腳步。因為王諾蕭大人是最後的龍族,所以他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