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嫻兒略一低頭,謙卑地笑著:“民女見識短淺,膽子又小,公主別嚇我。我是個生意人,不懂得什麼前程不前程。我只知道,買東西要花自己的錢,賞人——當然也要花自己的錢。”
清寧公主氣急,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她硬撐著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咬著牙摘下自己腕上的一隻鐲子,扔給了新月班的班主:“這個抵了賞錢,夠了吧?!”
那班主忙雙手接著,臉上的神色卻十分為難。
樓明安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皇姐,二萬兩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你身上的首飾雖然珍貴,卻也不值那麼多錢。”
清寧公主呆了一呆。
不夠?
怎麼會不夠?戲文裡不是都說,富貴人家的隨便一個什麼小姐,身上的飾品都是價值連城的嗎?
堂堂一國公主,全身的金銀珠玉加起來居然不值二萬兩銀子?
清寧公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全天下的財富都是皇家的,可她作為當今皇帝的長女,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居然賞一個戲子都賞不起!
肯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清寧公主看向鄭嫻兒,靈光一閃。
不對啊,如果二萬兩銀子很多,那五萬兩豈不是更多?
這個女人怎麼就賞得起?
樓明安看透了清寧公主的心思,無奈地向她解釋道:“戲文裡的事當不得真的!宮裡或許會有一兩件價值連城的東西,但絕不會隨隨便便地穿戴在你的身上。而民間……”
都說士農工商,以商為卑,但這天下的財富卻偏偏掌握在商人手中。金銀珠寶極少能有價值連城的,商人卻完全可以富可敵國。眼前這個女子如今雖然不起眼,但在財富上超過你一個毫無建樹的公主卻一點也不難。
清寧公主呆站了好一會兒,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新月班的班主嚇壞了,忙跪下來請罪,說是賞錢不要了。
這樣一來反而惹怒了清寧公主。她氣惱地跳了起來:“不要?為什麼不要?!該是你得的你為什麼不要?你以為本公主給不起嗎?”
那班主連稱“不敢”。樓明安和同來的幾位公子都有些為難。
清寧公主確實沒錢。如果一定要賞,那就只能借錢了。
對於這些貴家子弟而言,跟公主多說一句話可能是榮耀,但借錢給公主,那是打皇家的臉,無異於找死。
對於樓明安而言,他有錢,但並不想給。
這種花錢招抱怨的事,不肯做才是正常的,肯幹的那是傻子。
清寧公主大約是猜到了眾人的心思,因此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樓闕的身上:“今日算本公主借你的,回宮以後讓母妃還你!”
樓闕低頭,微微一笑:“公主有命,臣本不敢不遵。只是……臣確實沒錢。”
清寧公主急了:“怎麼可能!就算你沒有帶著,你不會寫個條子叫戲班的人到你府上去取嗎?本公主只是手中沒有現銀,又不是不還你!”
樓闕向鄭嫻兒看了一眼,滿臉無奈:“公主明鑑,微臣剛剛被人敲詐了一筆,如今確實已經一窮二白,下個月的米糧都不知道還買不買得起了。”
清寧公主自然不信這番話。她覺得樓闕是在當面打她的臉。
樓明安卻聽出了一些門道:“敲詐?誰那麼大膽,敢敲詐新科狀元郎?”
樓闕咳了一聲,臉上似乎微微一紅:“那人說,她只因聽見了我的名字,一時生氣失手丟了五萬兩白銀,因此這五萬兩合該讓我賠。微臣家貧,五萬兩一時湊不齊,少不得傾家蕩產,都給她了。”
眾人一聽“五萬兩”,便知道緣故,不由得都看向了鄭嫻兒。
清寧公主已經快要氣炸了:“五萬兩?讓你賠?她自己勾搭小戲子,居然還想讓你出錢?她哪來那麼大的臉?”
“是啊,”鄭嫻兒低頭笑道,“自己勾搭小戲子還想讓別的男人出錢,哪來那麼大的臉!”
清寧公主聽出這是在說她,一時竟呆住了。
她活了十七八年,還從來沒有人敢當面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