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事實證明呢,還是葛豐看人準!
樓闕還真幹了一樁其蠢無比的事。
到了監斬臺前,他完全沒有向旁人打聽此刻的狀況,直接撞開人群衝到了最裡面,一把抱住了還準備繼續狡辯的鄭嫻兒,一迭聲地問:“你怎麼樣?好好的怎麼會摔了?有沒有傷到哪兒?有孕的事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為什麼不早跟我說?這段日子辛苦不辛苦?孩子有沒有折騰你……”
聚集了幾百人的監斬臺前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像集體中邪一樣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但說不出話,就連腦子也停擺了。
實在不能怪他們沒見過世面——過了今天之後,大家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好嗎!
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啊?!
樓闕連著問了十幾個問題,懷裡的女人卻一聲沒吭。一開始他還能察覺到她像只發了脾氣的小貓一樣抓他撓他推他,後來就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樓闕快要嚇死了,忙鬆開胳膊,雙手捧住了鄭嫻兒的臉:“嫻兒,你別嚇我!”
卻見鄭嫻兒眯著一雙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樓闕傻了:“你……沒事?”
鄭嫻兒翹了翹唇角,露出一個很和藹很友善很有耐心的笑容:“沒事,我好著呢。”
“沒事就好!”樓闕放了心。
隨後,他又隱隱地覺得不對勁起來。
——剛才看到的那個笑容,怎麼那麼眼熟呢?
——對了,上次倆人一起出門的時候,有個傻子躺在“飲杯茶”的門口賴著不走,這女人就是用那樣的笑容外加一塊甜糕把人給騙走的!
——所以,他的女人這是把他當傻子對待了?
一不小心,樓闕就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鄭嫻兒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見了,小白眼飛得樓闕的心裡涼颼颼的,說出口的話那更是跟刀子似的:“你說我把你當傻子待?哦,那真是對不起了,我忘了你這腦瓜還不如個傻子!”
“不是吧……”樓闕委屈得都快要縮到地上裝蘑菇了。
鄭嫻兒不客氣地揮手把他那兩隻爪子拍到一邊去,自己一屁股坐在黎縣令面前的那張桌子上,罵開了:“樓闕你是不是缺心眼!我要說你是傻子,人家傻子都得來跟我拼命!我這兒正在厚著臉皮死咬著牙關抵賴呢,你倒好,你一來就什麼都招了,都不用人審!我想問問你啊,先前黎縣令審你們那樁案子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麼沒腦子不打自招啊?嫌命長你撞牆去啊,你上吊去啊!你別拖上我啊!人家長嘴是吃飯的,你長那張嘴是專門用來給我挖坑的!”
樓闕被她罵得一聲也不敢吭,縮頭縮腦跟個鵪鶉似的。
周圍一大片人都看呆了。尤其是聞訊而來的那幫子秀才舉人們,以及樓闕的恩師褚先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鄭嫻兒罵得累了,嘆一口氣,收住了話頭:“算了,我也懶得罵你了!局面是你搞成這個樣子的,你自己想法子收場好了!”
“哦。”樓闕傻里傻氣地點了點頭。
鄭嫻兒拍拍額頭,忽然覺得有點兒生無可戀:她的男人上了一回刑場,好像給嚇傻了,怎麼辦?
樓闕確實傻了,至於是不是被砍頭嚇傻的,那就要憑良心說話了。
反正這會兒,鄭嫻兒生了一陣悶氣再回頭看他的時候,就看見他臉上還是那副傻得不能再傻的表情,一雙眼睛直直地瞅著她的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能瞅出點啥來。
鄭嫻兒看見就生氣,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別瞅了!有了!你的!託你老人家的福,我和這小孽障馬上要被人拖去騎木驢了!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們!”樓闕這句話說得倒是氣勢十足,很符合他作為桑榆縣第一才子的形象。
只可惜,從今天開始,他這個人已經徹底沒有形象可言了。
曾經以他為驕傲的恩師、曾經以他為榜樣的同窗好友們,這會兒正在邊上看著他,心裡無一例外都覺得十分幻滅,臉上只差沒有明明白白地寫上“鄙視”兩個字了。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樓桐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