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樓老爺子是動了真怒,無人敢勸。朱金藍終於成了樓家遷居桑榆縣以來第一個死在祠堂裡的女人。
三個月前她親自帶人幫鄭嫻兒挑選的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最終竟是由她自己睡了進去。
金珠、綵鳳、福兒等人功不抵過,又擔上了背叛主子的惡名,雖有鄭嫻兒求情,最終也還是逃不了被髮賣的命運。
雖然結局並不美好,他們幾人出府之前卻還是特地來見了鄭嫻兒,千恩萬謝。
只因鄭嫻兒早已替她們安頓了家人:為奴的脫了奴籍,貧窮的賞了銀錢,生病的請了大夫,年幼的進了學堂……此時便是為鄭嫻兒死了,這幾個人也是甘心的。
鄭嫻兒欣慰地看著一大群丫鬟小廝婆子們被牙婆帶走,心裡十分舒爽。
總算她這幾天的辛苦沒有白費!
由於樓老爺子發了話,慎思園的奴才已經被賣了個乾乾淨淨,連樓闓的那幾個通房丫頭都沒能倖免。
新來的人都是鄭嫻兒親自去挑來的。丫鬟婆子小廝加起來總有十六七人,個個老實穩重,放在院子裡使喚是最好不過的了。
樓闓嘴上千恩萬謝,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這新來的大大小小七八個丫鬟,竟沒有一個特別漂亮的!
他有心再收幾個通房,看著這些面孔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啊!
萬般失落之下,樓闓看著陳景真那張越來越冰冷的臉,忽然覺得格外順眼起來。
於是,朱金藍死後的當天夜裡,樓闓就大搖大擺地進了陳景真的房間。
什麼?陳四小姐不願意?
慎思園的新奴才們正愁沒機會在主子面前立功呢!在慎思園二爺就是天,誰會管一個妾侍願意不願意!
於是,新的一天,慎思園裡又傳出了女人哭鬧的聲音。
鄭嫻兒坐在寒香齋的暖閣裡,不客氣地摧殘著桌上的那盆綠菊:“我真不知道陳四小姐是怎麼想的!我給了她這麼好一個機會,她非但不肯好好籠絡住二公子,反倒還把人往外推!”
“她?爛泥扶不上牆罷了!”安姨娘冷笑著,一臉不屑。
鄭嫻兒笑笑,對她的態度並不意外:“陳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這個兒媳婦?”
安姨娘掀開茶壺的蓋子看了看,見顏色好了,就抬起手來優雅地斟了一碗捧到鄭嫻兒的面前。
面上仍是嘲諷的笑容:“陳景真比朱氏更不成器,我連朱氏都容不下,又怎麼會容得下她!”
鄭嫻兒閒閒地笑問:“那麼姨娘中意誰家的姑娘呢?”
安姨娘自己斟了碗茶喝著,笑道:“你也別趣我。闓兒的身份和名聲我都有數,他第一次娶親都只能娶到朱氏這種無才無德的庶女,如今續絃還能找到什麼好的不成?”
鄭嫻兒搖頭輕笑:“話雖這麼說,難道就當真隨便找一個?這可不符合姨娘的性子!”
“哦?我是什麼性子?”安姨娘饒有興致地問。
鄭嫻兒想了想,認真地道:“清醒明智,能屈能伸,狠辣果決!”
說她清醒明智,是因為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現狀和目標;說她能屈能伸,是因為她這二三十年在樓夫人面前做小伏低;說她狠辣果決,當然是因為她對自己未出世的親孫子都下得了手!
得到這樣的評價,安姨娘也不惱:“同樣的評價,用在你自己的身上也完全可以啊!”
鄭嫻兒笑了。
安姨娘卻嘆了口氣:“哪有當祖母的會願意害自己的孫子呢?朱氏那個孩子——大夫早已說過是註定保不住的,與其讓她自己留著害人,倒不如我親手送他一程!”
鄭嫻兒點點頭表示瞭解,然後便看見胡氏抱著錚哥兒走了進來:“韓家那邊已經答應了,說是日子隨咱們定,一切從簡就好。”
“好,正合我意!”安姨娘喜形於色。
鄭嫻兒有些發愣:“二公子的婚事?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