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闕搖搖頭,許久才嘆道:“她……恐怕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鄭嫻兒一愣,遲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節哀。”
樓闕抱著鄭嫻兒的肩膀蹭了蹭,啞聲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回不來了。這半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能早一天回去找她,她就不會死……我一直想象不出她的模樣,直到認識了你——我想,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就是你這個樣子,應該就是你這樣的性情……所以,那天我無意間發現她留下的那塊帕子是你的針線,我一下子就魔怔了……”
鄭嫻兒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樓闕自己靜了好一會兒,終於又嘆道:“我拼命想找出‘你就是她’的證據,再也沒心思去想什麼疑點,甚至忘了你有你自己的身份來歷……我真是太糊塗了!那天你心裡一定在罵我吧?”
鄭嫻兒咬住唇角,瞪大眼睛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是啊,你躺在我的床上,心裡卻只想著故人,我都快要傷心死了!所以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樓闕看著她裝出來的委屈樣兒,一時又有些想笑,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胸口:“你上次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如今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嗎?”
鄭嫻兒白了他一眼:“也許吧。你嚐嚐你剛才戳的那個地方,是不是酸的?”
聽到這一聲,樓闕的喉頭立時緊了起來,心跳開始加速。
鄭嫻兒發現了,得意地一笑:小樣兒,跟我鬥!
誰知樓闕的臉皮竟比先前厚了許多,耳根還紅著,人卻已坦然地俯身去解開她的衣襟——照辦了。
鄭嫻兒呆了一呆,耳邊已聽到樓闕溫軟的聲音道:“甜的。”
“行啊你,有長進啦!”鄭嫻兒咬牙。
樓闕還沒來得及得意,鄭嫻兒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板起面孔冷聲問:“後來你又怎麼發現我不是‘故人’的?你想起她的模樣了?”
樓闕搖頭,攥住了她的手:“你不可能是她。因為……我的那位‘故人’,是個青樓女子。”
鄭嫻兒一愣,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樓闕忙捧住她的臉,用手指撫平她的眉心:“別惱,我沒有輕賤你的意思!她也不是尋常的庸脂俗粉……別人告訴我,她先前曾經發誓永不賣身的,只是因為聽過我幾分虛名才願意一見,誰知我醉了酒……後來枕香樓的鴇母也說過,她在樂班三年,尚未掛牌——我的心裡,一直是很愧對她的。”
“枕香樓。”鄭嫻兒咬著牙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胸口又開始疼了起來。
為免樓闕看出異常,她忙避開他的目光,佯怒道:“她在樂班三年,那肯定不是我啊!我要是三年不回家,我爹不得打死我!”
樓闕嘆道:“不錯。後來我去問過你的父親和鄰居們,你確實是鄭家的親生女兒……前面的那些巧合都是我自己異想天開,我偏還要硬逼著你承認,難怪你著惱。”
“原來你還去找我爹確認過……”鄭嫻兒有些魂不守舍:“罷了,不說這個了。後來呢?你那位故人怎麼會……”
樓闕低下頭,沉默許久才澀聲道:“當時我醉得厲害,任由枕香樓的人將她接了回去,次日又恰好有事要忙。第三天我去找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在前一天晚上……投河自盡了。”
“自盡?是因為老鴇逼她接別的客人嗎?”鄭嫻兒歪著頭問。
樓闕立時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
鄭嫻兒“嗤”地一笑:“青樓花魁冰清玉潔,偶遇書生傾心相許,鴇母狠毒見財忘義,香消玉殞以死全貞——話本子裡都是這麼寫的啊!”
她竭力維持著調皮的笑容,心裡卻仍在反反覆覆地想著“枕香樓”,胸口一陣一陣地疼著,直如萬刃穿心。
樓闕聽出她語氣有差,只當她醋勁又犯了,忙摟住她嘆道:“也許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嫻兒,正如你上次所說的,那些事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鄭嫻兒幽幽地嘆了一聲。
樓闕隱隱覺得她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但沒等他深思,鄭嫻兒忽然翻身反壓到他的身上,蛇一般地扭動著身子纏住了他:“既然‘都過去了’,你為什麼還是對她念念不忘?聽說青樓女子在枕蓆上總有些手段讓人慾罷不能,我真的……不如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