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以前,但凡親歷了某件盛事,以杜小蕾的性格,是必須四下播報一番才會盡興的,可對於進京參加小派婚禮一事,竟然一反常態,絕口不提。為此白小丁專門打電話問過,顏小色也“隨口”問起,杜小蕾一律用‘挺好挺好,一切順利’帶過。
轉眼到了12月份,丹北已下過第一場雪,早上最低氣溫已降到10℃。這天,杜小蕾剛在公司開過早會,正和幾個同事聊天,白小丁打來電話,說就在她公司門口,讓她出去一下。杜小蕾感到奇怪,出門一看,見白小丁站在那兒,臉凍得通紅不斷跺腳。
“白小丁,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怎麼想買保險啊?”杜小蕾走到白小丁面前,打量他一眼。
“不是……”白小丁顯得有些糾結,“我是有點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你快問吧,這大冷的天兒。”杜小蕾哈著手說。
“……小蕾,我聽說小派結婚那天出了點狀況,”白小丁終於道出來意,“你是伴娘,當時的情況你是最清楚的,她出什麼事了?”
這是白小丁昨天晚上和卞小玄網上聊天時,小玄無意中說漏嘴的,之後雖然他一再否認,說啥事沒有,但白小丁卻始終惦記著,所以才一大早來找杜小蕾求證。
“哎呀這個小玄子,嘴也太長了!”杜小蕾聞言抓狂了,“什麼事情都往外嘚吧,虧他還是個男人,一點城府都沒有!以後什麼事都不能告訴他!”
“小蕾,詹小派婚禮到底出了什麼事了?你倒是快告訴我啊!”聽杜小蕾這麼說,白小丁更著急了。
“沒什麼的……”杜小蕾眨了眨眼睛,“她在婚禮上……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白小丁皺起眉頭,“她怎麼還能摔跤呢?”
“她……鞋跟太高了,走路的時候不小心結絆倒了……”
“那她崴沒崴腳啊?摔著哪兒了沒有?”白小丁信以為真了。
“哎呀白小丁,”杜小蕾有點不耐煩了,“你既然這麼關心她,怎麼不自己給她打電話啊?”
“我……我不是沒有她電話號碼嗎?”白小丁這是在找藉口,詹小派的電話號碼他想都不用想就能背出來。
“我現在就給你,你記著。”杜小蕾說著拿出手機找號碼。
“算了我不記,既然沒什麼事,那我走了……”白小丁說完扭頭就走。
“噯白小丁你別走啊,你回來,你不是要問小派嗎?要不然我用我的手機打你跟她說!”杜小蕾在白小丁身後喊著。
“不了……”白小丁頭也不回。
“你別走!”
杜小蕾笑了,故意在他身後喊,結果白小丁走得更快了。杜小蕾臉上的笑容一點點隱沒了,“小派,這才是能真正對你好的人吶……”
理想的愛人、珠聯璧合的婚姻……本該合心貼意的一切,卻被婚禮上醜惡的一幕無情打碎,就像光潔明亮的鏡子上出現了裂紋、音樂大師的唱片上多了劃痕、一鍋美味的湯裡掉進了老鼠屎……對於“不完美不成活”的詹小派來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婚後,詹小派絕口不提婚禮的事,平靜地工作生活著,儘量以平常心去對待李國玉,做一個稱職的妻子。是的,既然已經決定原諒,她會努力經營好自己的婚姻。她想好了,人生漫長,不可能事事如意,只能盡心盡力,婚姻可以不完美,但一定要過得幸福!這不但是她的渴望,更承載著那些愛著她的人的心願,比如爸爸媽媽,比如……白小丁。
詹小派無法不去想白小丁。那本來只是她記憶中漸漸沙化的樓蘭古城,然而一場婚禮,把那片記憶的荒漠陡然變成滄海,樓蘭古城幻化成一艘掛滿了巨型風帆的大船,一次又一次駛過她的心海,從浪尖到波谷,時隱時現,起伏遊弋。她總是不自覺地回想起高中時期和白小丁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回想起白小丁在烤肉店打工時抹得髒兮兮的臉,回想起他胳膊和腿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燙傷,以及雙手把玉墜兒捧到自己面前時那雙虔誠的眼睛……
曾經誤解白小丁不肯復讀的原因,詹小派雖然很清楚那不該怪自己,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愧疚,回想起之前在丹北時和小丁的一番交談,尤其是經歷了那場不堪回首的婚禮,她不斷地自責著,為自己的自以為是懊悔不已。是的,她的婚姻生活很“美滿”,唯獨缺少一樣東西——幸福。
漸漸地,詹小派心裡混雜著的那些愧疚、自責和懊悔,最終化合成了一種叫“虧欠”的東西,這和當初白小丁覺得虧欠她的過程如出一轍,她也像白小丁一樣,深切體會到這份“虧欠”是何等的沉重,壓得她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