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我,就像一隻噘著嘴的豬一樣皺著小臉。剎車並不介意,將臉湊近鏡頭,兩人隔著螢幕啵了一聲,他算是收到了我的晚安吻。
“咳咳,”他將手機拿遠離臉部,顧左右而言他,“你的新手機畫素還蠻清晰的。”
“是啊,你推薦的能不好麼?哪怕你推薦一個大哥大,我也就狠下心買了。”我將心中所想如實相告,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的心跡猶抱琵琶半遮面,讓人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那我可就得買一個BB機了,才能和你相配。哈哈哈,我們兩這樣一個拿著大哥大,一個腰裡彆著BB機上街,得像個螃蟹似的橫著走才行,不然都拉低了我們的身份。”
我被他逗得直笑,本尼不滿地叫了幾聲,像泥鰍一樣滑脫了手,躍上了衣櫥頂部,趴在了百年沒有擦過的灰塵上,“你家本尼自告奮勇幫我擦灰,我包吃包住,可不幫忙洗澡哦。”
“好好好,等我回來,我來幫它洗澡。”他如此說著,表情微妙地變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言辭曖昧,轉了個話題說道,“我這次回來小住,幫家裡做了不少事,也聽你的話和父母坐下來聊了很久,大家相聊甚歡……生活中我太過於焦躁,急於求成,總想著自己要取得多大的成就,無形之間給自己加了太多壓力,活得並不那麼瀟灑。這次回家,能夠安分地待著,算是多謝你上次與我說的那番話,讓我沉靜下來,去真實地生活一回。”
我見他眼角下垂,表情沉重,不願他這樣不快,於是插科打諢,開玩笑說:“哈哈哈,你這是長久不回家,等你多待幾天,家裡嫌你多餘,就會催著你回學校了。”
“我猜也是,估計來幾個親戚磨磨我的耳根子,我就想著逃回學校了。”他撓撓頭,欲言又止。
“怎麼了?”
“這四五年來,我甚少回家長住。這次,我和家裡說好了,今年暑假回家過,日後再回來繼續打拼。”
“恩,這樣很好呀,網上不是常說,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不要走了這麼遠,忘記了當初是為什麼要努力學習,拼命掙錢,不都是為了家裡人麼。”我心煩意亂,脫口而出的竟是些平日裡自己都不信的官話。按我平日裡的作風,我一定會說,這一生一世的努力也好拼搏也好,都是為了自己,生命本就是孤獨的一條單行道,並非為了任何人。而現在,我方寸大亂,全然把他的話,當做一句告別。
大學校園裡畢業就分手的慣例,任是談了四年的情侶,都熬不過分居兩地的隔閡,更何況是我們兩個剛開始熱戀的男女。剎車這一番話,算是在灼熱的炭火上澆了一盆冷水,冒著陣陣白汽。也好,及時剎車,總比被大卡車直直地撞飛到天上要好得多。
“還有為了愛的人。”他隔著螢幕,感受到了我的不安,補充道。我聽在耳中,不是滋味,我算是他的愛人麼,恐怕只是一個伴他度過無聊春季的女朋友吧?春日女友,夏日分手,剎那煙火,美則美矣,不過轉瞬即逝。在他的眼裡,我也是這樣廉價的存在麼,我沒有自信問他。
都說時間是能夠修復傷痛的良藥,我一路走來,身上的傷痕和悲傷隨風而逝,散於風中。可是,時間不也應是春日播種秋日收穫的過程嗎,為何我才感受到一絲越來越多的默契和愈來愈濃的甜蜜,就要按下停止鍵呢。
也許他真的需要的,不過是個幫忙看貓的免費保姆吧,我笑笑。
“這幾天還有發生過什麼事麼,我看你表情有些憂鬱。”剎車故意做一些搞怪的表情,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強行扯出一個笑臉:“哪有什麼事兒啊,哦對了,我論文查重及格了,可以開始準備答辯了。”
“你們這屆因為重修宿舍,是提前答辯對吧。”
“對啊,提前了半個月,這次是五月中旬一辯,五月底二辯,六月初辦完畢業典禮,三日內就要退宿了。”我意興闌珊,機械地回答道,儘量讓他覺得我是由於要畢業,才情緒低落。
“你知道,味淋因為論文抄襲率拋高,要重新提交論文的事情麼?”
“哦是麼?我不知道誒,我的手機丟了之後,微信群的訊息都沒有同步,就連我自己的成績都是醬油告訴我的。”我這也不算是撒謊,這些的確都是醬油告知我的。
慌亂不會改變自己的現狀,只會讓腦袋暈頭轉向,最終做出錯誤的決定。
“七天之內把論文大改完畢,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吧。如果當初有這個本事寫好,自然不會去抄。”剎車嘖嘖評論。
“他那是被別人改了論文提交,並非是他自己的水平吧。”我急忙辯駁道。
“咦,你為什麼這麼清楚?”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