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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風起雲湧江湖會(五)

梅寒香倏地轉過身,馬上看見樹下一個秀美的少女身影。那少女目光似憤恨,又似嫉妒,看見她看過來,又冷冷地說道:“梅大小姐,我們和你父親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為什麼還要如此糾纏不清?”

來的是葉明珠。她後面還跟著三個人,卻是月神教那三名高手:凌風華、梁海光、裴園春,而蕭南月蕭東月卻不知跑到哪去了。梅寒香手微微顫抖,道:“你帶我去找他,我只想問他,他為什麼要救我?”

葉明珠道:“他救你,只是因為他驕傲,他不想你父親因為你遭遇不測而無法專心出手,你明白嗎?”

她這樣說,很可能先前他們正走在一起,然後葉思秋突然發現她們遭遇危險跑去搭救,這才分成現在的兩路人。梅寒香道:“我不信!你又不是他,怎會知他是什麼心思?”

葉明珠眼中燃起火焰,叫道:“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在他心裡只放不下兩個人,一個是花姐姐,一個是他小師妹我……至於你,他沒有因為你父親殺掉你,就已經夠大仁大義的了,你還指望他對你心心念念,太天真了吧!”

她說著停頓一下,語氣又冰冷下來:“或者,他還放不下一個人,那就是你父親梅傲天,他時刻都在惦記著要殺了他,為我父親母親,還有二十幾個師兄師姐復仇,你明白了嗎!”

梅寒香如遭重擊,踉蹌地後退了一步。仇恨,仇恨,那是一樁多麼可怕的仇恨!這些時日,她總是自以為是地認為只要父親放過他們,那麼這樁仇恨就可揭過去,可是她忽略了當年受害一方火一般的復仇願望——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放過父親的!

葉明珠說完後,向三名屬下揮了揮手,轉過身去。梅寒香著急起來,叫道:“等一下,你……你告訴他,不但那些妖僧衝他來,還有天殺星、獨孤鶴、鷹王等人也要針對他,你叫他小心……”

葉明珠冷哼道:“這個師姐下午就已經說了,不勞你費心!”

梅寒香道:“可是那些人沒一個不是頂尖高手,他……”

“梅大小姐,”葉明珠冷若冰霜地打斷她的話,“你還是好好小心你自己吧,至於我師哥,由我和師姐關心他就已經夠了!”

自秘密揭開後,她對她真的再無任何情分可言,話音剛落,就帶領三名屬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梅寒香悄立在夜風中,雙眸不知不覺又蒙上了一層霧氣。哦,蒼天,這樁血海深仇到底要如何化解呢?她——她是萬萬不能沒有他的!她早已習慣了由他解救,被他呵護,如果沒有他,她……她……

小玉也已珠淚盈盈,勉強勸道:“小姐,我們回去吧,別管她胡言亂語,無論怎樣我們等和幫主碰頭了再說。”

天空中浮雲飄動,遮住了剛升起不久的月亮,天色頓時黯淡下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路兩邊燈火點點,行人高談闊論,意興豪飛,唯獨她們兩個拖著長長的身影,夜色中倍顯孤單與落寞,迷茫與淒冷……

※※※※※

七月十四日這天,梅寒香怕像昨天那樣,在外面遭遇危險,和小玉呆在房間裡沒出去。她知道,以父親赫赫威名,只要他一到城裡來,訊息必定會立刻傳遍各個角落,她們大可等他來了再去找他。

她當然也瘋狂想見葉思秋,但她知道,明天比武之前是絕對無法如願的。

然而,眼看太陽漸漸西沉,客棧仍然沒有任何父親行蹤訊息傳來。而且別說天龍幫幫主,甚至連天龍幫下面的堂主分堂主也一個都沒見到。梅寒香開始坐立不安,一會兒擔心父親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一會兒又發愁明天那場生死決戰到底要如何制止。

傍晚時分,她再也沉不住氣了,把帷帽戴在頭上,和小玉一起來到大街上。

路上來來往往的江湖人物比前兩天更不知多了多少。梅寒香邊走邊留意,發現人群中不但有衣衫襤褸的乞丐身影,也有服飾特異的明教教徒在走動,看來這場盛會把丐幫和明教也吸引來了。她認得丐幫大龍頭二龍頭及明教四大護法,想看看他們有沒出來,人潮卻很快淹沒了她眼光。

再走一段路,側邊一條街上忽然駛出一輛馬車來。看駕車者面目,居然是神刀城獨孤雁來了。梅寒香這下再也忍不住了,拉著小玉擠到車廂後面路上,探頭一看,果然看見神刀城主獨孤痴及他夫人楊麗鶯正端坐在車廂裡。

他鄉遇故知,正是人生一大喜事,楊麗鶯突聽有人叫“楊姐姐”,立刻認出了好朋友,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馬車剛在路邊停下來,她和夫君獨孤痴已迫不及待地跨出車廂來。

梅寒香見楊麗鶯腹部微微隆起,應該是有四五個月身孕了,連忙恭喜道:“楊姐姐,恭喜恭喜,沒想到一年多未見,你都已經……已經有寶寶了!”

楊麗鶯道:“謝謝寒香妹妹,我們去那邊小店坐一下吧!”

四人在店裡坐下後,獨孤痴叫了些點心上來。楊麗鶯顧不得吃東西,緊緊握住梅寒香玉手,道:“寒香妹妹,你看姐姐這個樣子,本來實在不宜出遠門,但自從聽見葉兄弟和你家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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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痴抱了抱拳,接過話道:“梅姑娘,我和麗鶯的姻緣是你們撮合的,可說恩同再造,所以我們這次趕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居中為你們調停一下。”

梅寒香眼淚湧進眼眶,道:“謝謝楊姐姐,謝謝獨孤大哥,只是……只是這不是一般冤仇,而是不共戴天的滅門慘案……”

“好妹妹,你別難過。”楊麗鶯替她擦掉眼淚。“我們知道很難,但我們也知道,葉兄弟重情重義,實是當下江湖難得一見的人物,所以你要多點信心,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的。”

梅寒香道:“不是我沒信心,而是我們天龍幫當年行事的確太狠毒了!”想起葉明珠火一樣的目光,冰一樣的語氣,又黯然嘆息道:“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他沒有殺害我幫其他人,而只找我爹爹決戰,已經夠仁義的了,換作其他人……”

楊麗鶯嘆道:“你能這樣說,足見你有多麼的善解人意……只是,只是你和他本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如今卻因為這樁仇恨而被拆散,這要我們如何能心安啊!”

梅寒香眼淚又不停地流出來,泣道:“楊姐姐,如果我爹爹戰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嫁人,如果是他戰死,那我……我將很快隨他而去……”

原本她還不相信葉思秋在短短兩三個月內,會練成足以和父親匹敵的武功,但昨晚見他出手神鬼莫測,眨眼間就逼得那妖僧束手束腳,心下對自己原先計劃又沒底了。

楊麗鶯嘆了口氣,道:“我看得出你對他比海還深的情意,可是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並非你的錯,你……你還是忘了他吧!”

忘了他?不!

梅寒香心裡一陣刺痛——她怎麼可能忘得了他呢?那些數不清的恩義與溫情,那些道不盡的歡樂與憧憬,甚至連如今這錐心的痛苦,都早已成為她心底最最美好、最最柔軟的片段,她就算忘掉全世界,身體挫骨揚灰,也絕不可能忘掉他帶給她的這一切!

她嘴唇都快咬破了,哭道:“姐……姐,你……你不用勸我,也不用擔心我,我……我……”

“你這個樣子,”楊麗鶯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眼淚也跟著湧進眼眶,“我怎能不擔心呢?”

好朋友久別重逢,本是最開心的事,但一想到那條誰也跨不過去的仇恨鴻溝,她們又相對黯然垂淚。梅寒香出來走動,本意是打探父親行蹤,但獨孤痴楊麗鶯並沒給她帶來音訊,店裡客人進進出出,也沒聽任何人提起有關天龍幫幫主的訊息。她更彷徨失措了。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下來,離天下矚目比武的前一天也很快結束了。而明天呢,明天又會怎樣——那些妖魔鬼怪將要怎樣對付葉思秋?葉思秋與梅傲天決戰又將誰生誰死?

雖然剛入秋沒幾天,但陣陣夜風竟也帶上了不少蕭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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