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門外敲門聲喘急。砰砰砰,砰砰砰,門上有重物不斷撞地擊。
“噓”,她素手捂著他的鼻息,玉指放到了紅唇上去。如扇的睫毛,上下撲閃。一對荔枝大眼,寫滿了警告告之意。
他被她擠到角落裡,前前後後圍滿了草垛。若是沒有猜錯,這裡是一處農家院落。
遠處,腳步聲響起。
門嘎吱一聲開了。
“誰呀,半夜三更,還讓不讓人睡覺呀,”一個沙啞的女音響起,滿頭的銀髮鑲嵌在門縫裡。
她順著昏黃的油燈,揉了揉有些渾濁的眼睛。
“老婆子,快點開門,別磨磨蹭蹭囉裡囉嗦的,”
一道粗礪的聲音響起。
門縫中,別進了一把斧頭。
一個八尺大漢,伸出粗大黝黑的手掌,死死地扒住了大門框。他的態度十分蠻橫,說話間,還將門前的老婆婆,往前猛推了一把。
孰料,那銀髮婆婆紋絲不動。兩腿,就像紮在了地下土層中。她提起了龍頭木身的三尺柺杖,在地上沉沉地敲了三下。
聲音不大,卻是十分威嚴,就連藏在後院的他,也不由得想要頂禮膜拜一下。
只聽,那銀髮婆婆,緩緩地說道:“哪來的小兒,竟滿口噴糞。真是林子大了,什麼玩意都有了。”
“你……你老不死的,快開門。今兒,我把話撂這這裡,妨礙了小爺辦公。我定回去稟報尊主,你這臭老婆子倚老賣老窩藏重犯,”
那大漢提高了嗓門,粗魯地威脅道。
“小潑皮,老婆子我今個,就替你爹孃好好教你,”
啪啪啪,只見龍頭柺杖,迅雷不及掩耳的落下。那八尺高的壯漢,還來不及反應。登時栽倒下去,大半個腦袋卡在了門檻。
兩隻眼睛驚駭地睜著,他艱難地吐出:“你……等……著,”便忍不住昏了過去了。
門外匆匆地,走來一道人影,乾瘦乾瘦的。在燈籠的投映下,越發像個細細的燈籠杆。別看他,細骨伶仃好像白紙糊出來似的,卻一把,將那粗壯的大漢背了起來。
細燈杆賠著笑,細聲細語地說道:“阿婆莫惱,這臭小子新來的。這麼的不上道,我替他先給您,賠個不是了。回去好好敲打敲打,明兒定讓他登門謝罪,”
說罷,對著那大漢的大腿,使勁擰了一下。那大漢一聲悶哼,卻是沒有醒。
銀髮婆婆朝著那人,斜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發話。只是將右手背在了佝僂,有些佝僂的身後。彷彿真的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敢抬頭回應佩刀吃公糧的人。
一時間,分外沉默。
二人皆不說話。
細燈杆的背更彎了,頭也垂的更低了。唯獨臉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散下去。
良久,龍頭柺杖敲地。銀髮婆婆嘆了口氣,她垂下鬆弛的眼皮,緩緩地傳過了身去。
細燈杆面上一喜,倏然地抬起頭來。開口道:“阿婆,得罪了。婁三明日,在東風酒樓。擺了一個水席,阿婆了可一定要去,”
心知此事好說,今晚的這場鬧劇,終於能夠就此揭過,細燈杆不由得擦了一把汗。
也不敢多做耽擱,生怕銀髮婆婆又返回了。細燈杆關趕緊上大門,揹著身後的人急匆匆地走了。
銀髮婆婆陡然地轉過了身子。她徑直盯著門縫一會兒。身子微微地側著,她的半眯著眼睛,心裡也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麼。
突然,她抬了抬眼皮,一道精光閃了過去。
“出來!”
銀髮婆婆,厲聲喝道。
他將耳朵豎起,打起十二分精神聽了過去。心中正是忐忑,不知這次又來了什麼。
龍頭柺杖,輕輕地敲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