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過了七月,他決計不能出自你的身體。今晚我替你將他剜去,助你完成最後一場戲。她笑了笑,梨渦淺淺的。她說,動手吧。』
紅燭晃晃,畫屏寒。暖宵玉帳,今夜涼。
她移著細碎的蓮步,掩著素錦帕子輕笑。
纖細柔弱的手臂,搭在了尖尖隆起的肚皮。她說:“慧姐姐,我勸你,還是喝了吧。相公呀,也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呢。”
他聞聲回過了頭,目光卻更加地專注,更加地溫柔。他道:“嘉兒,你怎麼來了。快快回去休息,可別讓咱們的孩兒,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嘉兒姑娘上前一步,輕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輕輕晃著他的胳膊,側著頭撒嬌說:“誰讓咱們的孩兒,又在想你了呢,我還能怎麼辦?都怪你太招人喜歡,”
“連咱未出世的孩兒,都偏愛你這個當爹的。唉,方才我不肯過來找你,他還踢了我一腳呢!”
他放下了湯藥,寵溺地附耳貼在她的肚皮上。
“真的嗎?我聽聽,乖兒子,爹地來看你了。”
阮慧孃的臉色,剎那間灰白灰白的。她咬了咬銀牙,卻一不小心將柔嫩的紅唇咬破。
黃豆大的淚珠,迫不及待地衝出眼眶。她死死地咬住牙關,堅決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姐姐呀,你且放寬心。從今以後,我的孩子就是你的。我和致遠哥哥,是不會讓你,膝下冷清寂寞的,”
嘉兒姑娘甜甜地說著,臉上露出了天真無邪的酒窩。
他頷首讚許,看著嘉兒姑娘的目光。像是泡在了,濃稠結晶的蜜罐裡。
“慧娘,嘉兒不會跟你爭什麼的。你看,嘉兒雖然年紀小,卻是這般懂事貼心的。你……你年長她許多,一定不會無理取鬧,讓為夫感到失望的吧!”
他說,聲音涼涼的。
慧娘呆呆地望著,彷彿第一次遇見他時那樣。
只是,她和他。
再沒有,呯呯然地心動。
再沒有,嬌羞不已的臉紅。
胸口那裡空空的。
像誰不經意地,在那裡砸了一個洞。偏偏又無端地,吹來了一陣寒風,將她整個身子,凍得是又僵又硬。
慧娘回過神時,他已經端著溫熱的湯藥,走到了她的跟前。
像新嫁那年,她不小心染了風寒。對著湯藥碗,皺著眉頭不肯下嚥。
那時,他便端著湯藥碗,走到她的病床邊。
一口蜜糖一口藥湯,耐心地哄著她將藥汁喝完。
這次,他依然端著湯藥,耐心十足地站在她跟前。
他說:“慧娘,莫怕,很快就好了,為夫餵你喝藥,”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淚珠洶湧澎湃地掉下來。
無力地趴在鴛鴦枕頭上,她軟下身子低低地抽搭起來。
他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溫柔似水。像哄著哭鬧的孩子,他的動作熟練又隱忍。
良久,他說。
“湯要涼了,慧娘不要浪費了,”
慧娘回過了身子,她一把打碎了他手中的湯藥。
“致遠哥哥!”嘉兒驚呼。
碎裂的白瓷片,扎進了他的寬闊的臂彎裡。豔紅的血水滴,順著手腕流進了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