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李德在家裡感到十分痛苦,他既感到迷茫又感到絕望,但是,他覺得那個自稱是董警官的人值得依靠,他應該不是個壞人,於是他按照陳楠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陳楠。
“我就說,你一定會來的。”陳楠向著在門外的李德說道。
李德在門外低著頭,遲遲不肯進去。
“進來吧,別站在外面,進來我跟你慢慢聊,別怕,我不是警察。”
李德慢慢地走進房間,做到了茶几前的沙發上。
過了不久,陳楠端了一杯茶過來,“之前在你家我喝過你的茶,現在我也要回敬你一杯,接著吧。”
李德搖了搖手,拒絕了喝茶,“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事蹟的?”
陳楠苦笑道,“你就當我是上帝吧,你就不用知道這事了,反正我不是壞人。”
突然,李德頓時靠到了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
“嗚嗚嗚,我的爸爸,一定會撤恥笑我,一定會看不起我的!”
“嗚嗚嗚。”
“冷靜一下,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我冷靜不了!”
對方沒有停下,依然放聲大哭。
“好吧,既然你現在無法平靜自己的內心,那麼請聽我慢慢跟你講。”
陳楠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內心,吐了一口氣。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對你父親的仇恨深不見底,猶如萬丈深淵,這幾年來,你和你爺爺奶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們因為這些年的勞累而早早地離開了人世,而這一切都是你父親造成的,他卻看不到,所以你對他感到深深的厭惡。
可是,你不知道,在他的心裡,他永遠都愛著你,愛得深不見底。
你一定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他明明對你們如此不公,他使你們的家庭破碎,為何還要說他愛你呢?”
其實,他犯罪的原因相信你比我清楚吧,你父親不是犯罪的組織者,他只是被別的人騙走,誤入歧途,才導致進入監獄的吧。
而你不知道,當你在家中,深切地咒罵著這沒有人性的父親時,你的父親也同時在罵著自己,他罵自己無能,自己無助,為何當初就這樣子被騙走,為何當初沒有選擇好好做人,為何當初為了這麼幾千塊錢斷送了自己的人生,斷送了爹孃的後半生,他沒能讓你們享受快樂生活。
可能你所看到的,是你自己和你的爺爺奶奶這些年來所受的痛苦,所受的磨難,但是這些也確確實實是你們經歷過來的。
可是你沒有看到的是,你父親自己這些年來遭受的痛苦。他所受的痛苦,你更加無法體會,也比你們更加痛苦。
他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自由,每天都是在狹小的一間屋子。他無時無刻不想念著自己的家庭,牽掛著家庭,他無時無刻不在腦海裡想象著你在他的爸媽的養育下,開心地成長,長大後過得幸福,他也更加希望他的父母,能夠健健康康地和你一起生活,他期盼著能夠有朝一日,重新見到你們三人,和你們團聚。
但是,他比你更加悽慘,他沒有依靠,沒有老師同學那樣的友情,沒有爺爺奶奶那樣的親情,他唯一的依靠,便是同樣在監獄裡的犯人,監獄的黑暗覆蓋了他的那段經歷,也汙染了他的人生。
沒錯,他確實有很大的錯,他使你們家庭破裂,使你們痛苦,但是,你知道他寧願受苦的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你們過這樣子的生活嗎?
然而,他的希望,也終究因為你爺爺奶奶的過世,而破滅,死的人,是他的父母,他也和你一樣難過。
孩子,你要知道,你父親愛你,你父親是真心愛你,你知道這些年裡他為了見到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來企圖減刑嗎?你知道他有多少時候在房間裡面一個人後悔著當初所做的事情嗎?他做這麼多,只為能夠得到你的原諒,能夠得到你爺爺奶奶的原諒。他也知道,你心裡深深地恨著他,恨得猶如萬丈深淵。
你知道他看到你從一個嬰兒長成一個高大的青年時他的內心有多複雜嗎?他既為自己的兒子長得如此健康而開心不已,又為自己沒能養得了你而感到自責,為他的父母因為養你付出的艱辛而痛苦。
我已經去過你父親的家裡,他跟我說,只要你能夠原諒他,哪怕讓他去死,他也值得這麼做。
孩子,去見一見你的父親吧,他其實很愛你,在去派出所之前再見一下你父親,在你被判處徒刑之前向他說明,你已經原諒他了。向他說明,他做了十幾年的夢,今天會得以實現。”
李德坐了起來,靠在沙發上,哽咽了一下,眼中填滿了這些年來所受的經歷。
“那,那我父親真的愛我嗎?”
“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德沒有起身,靠在那裡想了許久。
“來,去吧,去了之後,你才不會有負罪感,你才能向他訴說這些年的感受,讓你們父子,能夠心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