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剋制有禮的李通居然還會拂袖而去,這讓周圍與他相熟的核心弟子們都驚掉了眼珠。
“李通師兄!”所有人寂靜了片刻後,林詩虹猛地站起,追著李通離去了。
連念雲咬著牙,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們二人消失的方向。金鈴則在她身側左右看看,一副莫名之色。
“念雲,李通師兄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他在發哪門子神經!”連念雲說話的聲調都剋制不住地拔高了幾分,“讓他同他林師妹一道去罷,我才不管他!”
金鈴面色踟躕,她看出連念雲與李通好似生出了些嫌隙,但她不明前因後果,也不知該不該置喙於此。
連念雲擰了擰細細的眉毛,伸手惱怒地揉揉自己的額頭,深吸了好幾口氣,總算將情緒收拾起來了。她轉過身,發現金鈴、許開陽、徐卉雨和王心都神色各異地瞧著她,便彎起眼睛朝他們笑了笑,嘴裡說道:“不礙事,不礙事。咱們不管他,方才說到哪了,繼續說罷。金鈴姐,你是說要讓我明日也陪同你們到碧霞湖上去麼?”
“你真的沒事了?”金鈴仔細看著她。
“沒事,先說要緊事。我與李通哥哥的這點破事以後再說。”連念雲沖她安撫地笑笑。
“這倒也是,”金鈴見她恢複了平靜,也就鬆了口氣,“念雲,你看看你有什麼有用的小玩意兒,可否給我們都分點兒?”
“我那些……都是自己對著書粗製濫造的,”連念雲說,“這些也算有用麼?”
“怎麼不算,你看看你房間裡弄的那個機關,真是把我嚇得不行……”金鈴想著來之前的事還覺著驚魂未定,她上前抓住連念雲的手,格外真摯地說著,“其實我也不好意思太麻煩你,就見者有份,你就給我、許師兄、徐師姐與王師兄每個人弄點就好了。作為回報,明日我帶你上碧霞湖看熱鬧如何?”
“金鈴姐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裡了,我還真想上碧霞湖看熱鬧,”連念雲笑盈盈地說,“那我回去準備準備,只不過這些個東西我都沒怎麼實用過,只盼你們不要嫌棄的好。”
“不會嫌棄的,麻煩小妹妹了。”王心格外親和地道。
“不麻煩不麻煩,”連念雲急忙擺手,“三日後還得麻煩王心哥哥同白涯門門主就我的資質說道說道呢,光這件事就能讓念雲感激不盡了,區區一些粗糙的小機關小暗器又算得了什麼。”
一日後,碧霞湖畔。
初一剛過未久,峨眉月芽在夜空中透著微微的光,湖邊掛了一圈小燈籠,照得湖上波光粼粼。
輪值的童子將想來觀望的碧霞村村民全數遠遠地攔在了外邊,除了參賽的弟子與帶著他們過來的各派的掌事,其他閑雜人都禁止入內。相較之下,金鈴牽著連念雲,就這樣大大方方帶著她進到了內圈,攔人的童子連問都不帶問的。
“金鈴姐在這群童子間真是聲望頗大。”連念雲半誇贊半調侃道。不知山的童子們多數是山下碧霞村出生的,從小就在不知山上念書做事,天天和門主與弟子打交道,連帶著身上都有種大門大派的矜持倨傲。連念雲還小些的時候,覺著他們成天一副小大人模樣怪有趣的,便總愛拿些玩笑來逗他們,而童子們又愛較真,總是挨她的圈套。結果就是最後他們對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一見到她就躲著走。
若是她自己過來,這些童子絕對二話不說將要將她轟出去!
“大概因為他們都覺著我是金橙門門主親傳弟子來著,”金鈴隨意說道,她看見了不遠處的白涯門弟子,便急忙朝那邊叫喚起來,“許師兄,王師兄,徐師姐!”
她的嗓門可大,白涯門的人都全數朝這邊望來了。金鈴興奮地朝許開陽揮著手,“許師兄,快過來!”
白涯門的三個高階核心弟子都走了過來,金鈴先拿起了她掛在脖子上的小錦盒,“瞧,這是師父給我的,別看它小,可內有乾坤呢。”她將小錦盒的盒蓋上的一個旋鈕向上一掰,錦盒便忽然發出了柔柔的黃色亮光,“等會兒開始後湖上會一片漆黑,這個可以用來照明。”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徐卉雨稱贊,“白涯門就沒有這種東西,師父還說我們要麼就靠目力,要麼就不顧麻煩地提個燈籠上去。”
“還有呢。”金鈴得意道,錦盒的亮光將旋鈕周圍的一圈字跡都照得清晰起來,她對著字跡撥轉旋鈕,每撥一格,錦盒中都會掉出些不同的東西來,或是掉出解毒丹,或是流出止痛藥,或是噴出驅蟲劑,她撥到倒數第三格的時候停了手,因為最後兩格竟還是放出迷煙與發射暗器的,她還得留著到湖上再用。
“這叫錦囊盒,”金鈴看見師兄師姐們一副新奇的模樣,撲哧一笑,“我師父說了,許師兄在核心弟子中無人匹敵,一定要拿好名次為不知山爭光,因此他囑咐我送你一個。”
“真是精巧。”連念雲誇贊。不過她倒是感覺不大,這種東西她之前打掃金橙門的時候都拆過好多個相似的了,雖說那些相較這個錦囊盒要粗糙許多,但原理總是一樣的。她若是有心也可以自己做個。
“我們沒有嗎?”王心遺憾道。
“沒有。師父還給了一個給鄭嘉綸師兄,叮囑他一定要排到你們前面。”金鈴忍笑。
王心與徐卉雨無奈地聳肩。許開陽接過金鈴的錦囊盒,低聲對她說道:“替我謝謝金門主。”
金鈴應答了他,面上有些泛紅。
“好了,接下來該我了,你們每人都有份,”連念雲道,“我這個可沒這麼溫柔,你們看了可不要見怪。”
“哦?”王心起了興趣,“是什麼?”
連念雲的眼中亮晶晶的,神色有些興奮,但她看向周圍四人的神情卻略帶猶豫,說話的時候還踟躕了半晌,“……這個真的不大溫柔,你們可千萬不要見怪啊!”
說罷,她迎著四人微微詫異又充滿好奇的目光,從肩上挎著的那個大袋子中掏出了一樣東西。
這東西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灰撲撲的,乍一看就像一個方塊,但若是仔細瞧著,會發現它其實是個質地柔軟的物事。連念雲伸手往柔軟的內裡扯了扯,扯出了條伸伸縮縮的細繩來,再扯了扯,又扯出一條。金鈴先前有些看不清,於是將臉湊了上來,現在她看見連念雲跟從裡頭掏蟲子似的不停掏出細繩,頓時打了個寒顫。
“念雲,你這究竟是甚吶?”金鈴難以遏制地將這個灰撲撲的方塊想成了個蟲子窩,頓覺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這個東西,我將它這樣擺在你們面前是沒法同你們說清楚的,只有將它放入水裡,才能顯現出真正的模樣來。”連念雲一邊掏,一邊輕柔地說著,並用著格外愛憐的眼神看著這個“蟲子窩”,那神情簡直就像是剛當上孃的女子看向自己方才出世的孩子。
她悠然地從裡頭掏出了五條繩子,便停了手。這其中有一條繩子尤其的粗,她將在自己腰間繞了好幾圈,隨後雙手靈活地打出了個分外複雜的結。
“來,”她笑道,將這些從裡面伸出的長繩給他們一人分了一根,再一個一個幫他們繫上。等她將這一切弄畢,徐卉雨驚奇地扯著她給打的結,發現既看不懂又扯不開。
繩子尖端十分有彈性,松緊適度地圈在腰上,完全不必擔心脫落。許開陽垂首,眉頭微皺地研究著身上的繩子,注意到這繩子連著那灰撲撲方塊的那部分非常好延展。這本就是一條格外長的繩,而他將這繩子朝外拉了好久,覺著好似一直拉不到盡頭那樣。
此時他們五人全數被繩子牽在在那個方塊的“蟲子窩”上,連成了一體。
“好像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連念雲眼中笑意完全藏不住,出言將自己也一併調侃進去了。
“這究竟是甚,究竟有何用?”自覺對這些東西見多識廣的金鈴都毫無頭緒,急不可耐地問道。
連念雲出手撥了撥手中的“方塊”,四人只覺著眼一花,就著昏淡的光瞧見了當中無數細細密密、一層一層、比蜂窩還要精細百倍的構造。連念雲細細彎彎眼中帶著慧黠的得色一閃而過,她揚起唇角,右眼下一顆硃砂痣都好似在反著鮮亮的光芒。
“這東西,我從書上看來,又做又改的,弄了一年,而今終於能瞧瞧效用了。”她笑盈盈道,“咱們現在,可就和水鬼是一道的了。”
“你說水鬼?這是何意?”徐卉雨驚疑不定。
“漫漫永夜,冤冤孤魂。巇路惡水通冥河,涉入深淵不自知。”連念雲恍如靈魂出竅般輕巧吟哦,細長上挑的雙眼迷離又飄忽,“此物名水鬼網,《上古天工機巧》水行篇位列第三,乃一險之又險的攻擊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