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之中幾尾紅色錦鯉遊竄,碧波金鱗,微微細雨無聲潤溼蓮葉,在清冽池泱水面上盪開圈圈漣漪。
小院安靜極了,沒有下人從旁伺候,想來是小院主人不喜人言。
池畔青石臺上,坐著一道纖細柔美的女子背影,她還是穿著平日裡的那套黃侍輕服。
寬大的衣衫罩體,更顯瘦弱單薄,好似秋風下的一片羸弱落葉,雖是都有可能隨風而逝。
長長的發漫過腰際,輕柔飄舞,只是那發……卻是刺痛人眼的無力蒼白之色。
平日裡不離身的承影劍並未看到在她懷中。
以陵天蘇這個方向看去,能夠看到她衣袖間婉展出來的手腕細瘦得甚至能夠清晰看到肌膚下的骨骼形狀以及經絡青色。
自交疊衣領處露出的脖頸彷彿輕輕一折便斷,曾經雪白的肌膚此刻佈滿了血色的紅斑與黑色的脈絡。
她側眸傾看池畔,似是靜看錦鯉,落雨了也不自知。
陵天蘇面色一沉,看這副模樣,都不知她獨自一人在那坐了多久,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暈透,緊貼在身上更顯得形削骨瘦。
她垂眸輕看,模樣靜好,側出來的半張臉頰卻是駭人恐怖,宛若鮮血厲鬼。
她手中並未捧劍,雙膝間安靜放著一展紙鳶,紙鳶溼透,早已不能放飛。
腳邊池畔,靜放著一根青竹魚竿,有魚兒咬餌,卻不見有人收杆。
直至魚餌食淨,甩尾離去。長風捲席,青竹魚竿清脆滾遠。
她卻無從察覺……
青竹紙鳶錦鯉幾尾只等故人歸,淺笑安然,不問歸期,不道惆悵。
一段小路距離不長,可陵天蘇走得極為艱難。
他似是聽到自己微微的低喘之音,似是在隱忍積壓著什麼情緒。
隱司傾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神情複雜。
邁開最後一步,她清楚看到陵天蘇的背影蹌踉了一下,似是不穩。
他伸出顫抖的手,去撫池畔女子頰邊傾瀉的白髮。
陵天蘇猶記得當年雷鞭刑罰重傷醒來,那位推門而入,手中端藥的年輕女子,端得是一副芙蕖照水,青雲出岫的美好模樣。
他記得她不愛綰髮,一頭烏木般的青絲秀髮縱是攏得隨意,也是極為好看。
可如今,眼前之人,白髮蒹葭,紅顏清瘦脫骨,正如顧瑾炎所言,她雙眸光明盡失。
總是離得這般近。
她仍是瞧不見他。
正如爺爺所說,她六感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