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傷口內的火焰仍在燃燒,體無完膚,不過如此……
可是他的懷中,多了一顆巨大赤紅的珠子,在黑夜之下,黑雪之中,那顆巨大的珠子散發著流火的光芒,似有似無的貼近著他的肌膚,氣息似有著隱隱的親近之意。
燭陰空洞地眼窩看不出一絲情緒,它的龍首將雲層擠壓出聲聲爆裂之響。
它慢慢將自己的頭顱貼近漠漠,一根漆黑的龍鬚點在他的臉頰之上,朝他輕輕吐了一口龍息。
這道龍息是冰涼溫和的,不帶任何殺傷之力。
濃烈霜重澆熄了他身體上的火焰,冰晶白霧滲入他體無完膚的傷口之中,開始修復肌膚下的妖骨。
長而彎卷的濃黑睫毛微微顫抖,漠漠緩緩睜眼,與此同時,那根龍鬚也緩緩的離開了他的臉頰。
漠漠坐直身體,仰面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恐怖龍首,他沒有方才初見那般震撼惶恐。
神情平靜中帶著一抹疲倦,他抱著那顆巨大龍目,神色沒有看見任何得意,就彷彿平靜的完成了別人交代的一個任務一般,將它的左目舉至燭陰面前。
“我這算不算完成試煉。”
龍首輕輕點頭,帶著一絲寬慰與震撼。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待在這裡等我要等的人?”
那雙平靜的眼眸終於產生一絲變化,帶著小小的雀躍與期待。
他害怕錯過,只能等待。
燭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朝他輕輕的,又吐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雖然與方才那般,不帶一絲攻擊殺意,但與方才那一口龍息,截然不同。
因為這一個簡單的輕吹動作,讓漠漠看到了燭陰面上的莊重與神聖之意。
那抹柔和的氣息將他手中龍目托起,飄飄浮浮。
就在漠漠以為燭陰要重新安上自己的眼睛之時,那抹氣息卻是承載著龍目,其中赤紅流火轉換成為鮮活明亮的金色火光。
巨大的龍目不斷成寸縮小,最後化作常人眼瞳那般大小,咻的一聲,滲入漠漠的左眼之中。
“現在,這左目與鐘山……是你的了。要去要留,全憑你自己的意願。”燭陰這般說道。
漠漠只覺得左眼暖洋洋的,短暫的失明過後便恢復正常,倒也無其他異樣。
他怔怔的看著燭陰,說道:“我沒想過要做這裡的主人,也不要你的眼睛。”
他的要求其實很簡單,為什麼它就是不明白呢。
燭陰重新歸於雲層之中,盤旋在鐘山之上,那副守護姿態,的確彰顯著名副其實的山神之名,它緩緩說道:“不死不滅的日子太漫長了,吾老了,任何生靈都需要傳承,吾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可惜將它遺失,吾雖不滅,不息,但終究是難逃這天道命運……”
龍首遙對北方,它緩緩道:“鐘山得以長存,源自於陰陽生生不息,傳承不滅,可是如今,吾告感知到來自方外之境的北方,有一個禍端在接近,禍端的目的,是吾……所以吾需要你繼承吾之陽目,繼續這份傳承,替我守護這鐘山十萬生靈。”
十萬生靈的重擔,說壓就這麼壓了下來。
漠漠閉眼睜眼,左瞳金色淡去,恢復尋常之色,他看著燭陰說道。
“我這次來到遠古之地,家中族老只給我下達了一個任務,那便是找到您的孩子,用以威脅您自裁於這天道輪迴之中。”
燭陰發出一聲不屑嗤笑:“可是你註定完成不了這個任務了。”
漠漠點頭:“我曾與一個人有過一個約定,幫他找到他的母親,血濃於水,我做不到用幼小的生命去逼一個父親自盡,但是我必須接下這個任務,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出那北境,來到這裡。”
“因緣果報。”燭陰緩緩說道。
就在這時……山壁之下,傳來利爪探入山石之音。
漠漠眼皮一跳,帶著一絲期許順著聲音望去。
因為他知曉,對於此山抱有敵意者,此山的四方守護者不可能讓這樣的人上山。
既然能夠上山,那便意味著來著目的與他大同小異。
然而,等來的卻是一道分外熟悉的白衣身影。
衣決飄飄,黑雪無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那一張醜陋面容清晰的呈現在漠漠眼中,瞬間點燃了他渾身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