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史文恭當年一氣之下離開了師門,數年間他闖蕩江湖鑽研武藝,一心想著爭一口氣。多年過去了,他的武藝倒是提高了不少,但內心反而漸漸的空虛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他常常反思自己當年的行為,在內心深處其實已經認識到那時確實是衝動了。但他又是一個高傲的人,他不會自己主動的去承認錯誤,就是懷著這樣一個矛盾的心態,他漫無目的的流落到了凌州曾頭市,然後誤打誤撞的成了曾家的教師爺。
上午圓通和尚過來說師門來人找他時,史文恭初以為是師傅過來了,當時心情一陣激動,誰知後來聽說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子,他心裡瞬時冷了下來,所以跟著過來,其實是懷著一探究竟的心思的。不過這個小子眼下看來已經是他的師弟無疑了,而且還是一個來頭不小的人物。但是這一些他都不太在意,他最關心的是師傅交待給這個師弟的傳話。
師傅不怪我當年之過!史文恭剛聽到小師弟說出這一句話之時,只覺得心裡一陣狂跳。他在周侗身邊習武數年,知道這個師傅的脾氣,他是把人品看的比什麼都要重要的,那年他離開師門,明面上是負氣而走,實際上內心壓力的成份更多。如今突聽到師弟的傳話,他好像一個徘徊在家門口犯了錯的孩子,突然聽到了母親的叫喚,瞬間就升起一股強烈的回家慾望。
“師傅他老人家可好?”史文恭怔怔坐了好久才開口問道。
古浩天聽了卻大鬆了一口氣,這個三師兄終於緩過來了,而從神情看來,他對師傅還是懷有感情的,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他隨即回道:
“師傅他身體很好,只是年紀大了,經常會思念幾位師兄,他前年離開之時便說,要到各位師兄那裡走走,還說過些日子便要回來,到我莊園裡任講武堂山長。如今倒也好,師傅雖未曾回來,但我的莊園裡,已經聚了多位師兄弟,周雲清師兄、二師兄林沖、還有欒廷玉師兄、甚至得了師傅一套腿法的武二郎,全都在一塊熱鬧的很。”
“這幾人咋的到了你莊上去了?”
史文恭聽了一愣,特別是林沖與欒廷玉兩人,一個是京城禁軍教頭,一個多年杳無音訊,怎恁巧都聚在一起了。
“此事說來也十分曲折,雲清師兄本隨師傅一起來的,後來也便留了下來,林沖與欒廷玉兩位師兄卻各有曲折。”
說罷,古浩天把這兩人的遭遇一一講了一遍,史文恭聽了卻是怒目圓睜,特別對當初“惹得他犯錯”的二師兄更是氣極,只見他恨恨說道:
“二師兄打當初就是這個軟弱的性子,恁大的委屈也忍的了,白白跟師傅學了一身的本事。”
“好在也沒有鑄成大錯,如今幾家子都在梁山莊園裡生活,倒也過的安心。”
梁山莊園!史文恭聽到這四個字,好似又想到了什麼,他又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問道:
“你小小年紀,近年來在江湖裡闖下了好大的名頭,這個梁山莊園也無人不曉,便是我在這個曾頭市裡也常有聽說,如今又傳聞你那莊園與朝廷起了糾紛,卻是為了甚事?”
“小弟承蒙師傅教誨,從不敢忘記忠義兩字,因此近年來常有一些得罪朝廷的忠義之士在我莊園裡落腳,特別是去年初在京之時,我宰了高俅的兒子,救出二師兄的家眷,那老小子從那個甚麼及時雨宋江那裡得了訊息,還不恨死我,前番出兵很大的原因便在於些。”
“殺的好!卻是替我也出了口氣,不然我也要進京走一趟。”
史文恭聽了古浩天的話,大出一口氣,好似報了自家的冤仇一般。
古浩天卻是心裡暗喜,這個三師兄還惦記著師門的榮辱,就說明還是可以溝通的,於是便試探性的說道:
“不僅如此,若是朝廷知道我乾的另一件事,恐怕更要把我恨死,那時我那個莊園必會成為他的眼中釘,日日不得安寧。”
“師弟還做了甚事,且說來聽聽?”
史文恭這會已經完全開啟了心防,而且也被古浩天的話題所吸引,第一次自自然然的叫出了師弟。
“在京之時,我帶人在半路截殺了女真使團,破壞了兩國的結盟。”
古浩天說完之後,暗中偷偷的觀察了史文恭的神色,卻見他除了不解之外,並無其他反映,心裡又踏實了一些。
“師弟,你截殺那女真使團又是為何?”
果然,史文恭只是問了其中原由。但古浩天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他回道:
“在京之時,那女真人三番五次要置我於死地,那日從牟陀崗歸來之時,爭些兒命喪其手,此仇豈能不報。”
“這仇自然要報,不然豈不是失了咱師門的臉面!”史文恭對古浩天快意恩仇的性子大為讚賞,但隨即又疑惑的問道,“那女真人無緣無故怎會與你結仇?”
“此事說來話長!”
古浩天這時已經心裡有底,至少這個師兄目前不會已經投靠女真人了,於是他從前年的濟州秋闈開始說起,詳細說了自己對周、遼、金三國關係的觀點,後來在京師看到的女真人的作為,以及朝中大臣的立場,最後說自己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保全一份漢家血脈,可惜朝中昏君在位奸臣當道,無人識得他一番好心。而且此事遲早都要暴露,那時恐怕就要遭到朝廷的傾力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