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朱由校雖然不如任鴻飛的酒齡長,喝酒的次數卻不亞於任鴻飛,雖然他身為皇長子,但自從母親死後,整個紫禁城中真正關心他的卻沒有幾個。
朱由校在從小到大的生活上,比他的父親朱常洛要強一點點,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
雖然吃穿不愁,卻像個囚犯似的,十歲前幾乎沒有踏出過慈慶宮一步。
從十歲到現在這漫長的六年裡,離開慈慶宮的次數還不超過一雙手!有兩次還是任鴻飛偷偷領著他們溜出來的。
生活在這個窄小的籠子裡的朱由校,每天總是在無聊和煩悶中度過,麻木的他早已厭倦了這千篇一律的宮廷規矩、早已厭倦了每天的無所事事、早已厭倦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他的那些弟弟妹妹,甚至包括他的父親。
直到任鴻飛這個五弟在三四歲的時候,蹦蹦跳跳的來找他玩,雖然比他小了好幾歲,卻像是給他帶來了一股清流。
這個五弟不羈於宮廷規矩的約束,不肯向任何人低頭,這種脾氣性格讓朱由校很是喜歡。
而且任鴻飛經常跟他談起一些新鮮趣聞,雖然有些神話色彩,卻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總是讓他耳目一新。
比如任鴻飛告訴他在三百多年後,中華上下延續了五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將會被廢除、人們能夠乘坐巨大的金屬屋子飛到月亮上去、可以建造起幾百米高的摩天大樓、戰場上射程足有千米的火槍、一顆只有床榻大小的炮彈可以殺死二十萬人口、精確的火藥導彈可以在萬里之外取人首級、日本將會入侵中原、殺死了將近兩千萬百姓,聽到這些讓朱由校感覺不寒而慄,同時也有疑問:就憑小小的倭子國還敢入侵大明江山?皇爺爺萬曆只派了幾萬人不就把他們從朝鮮打出去了嗎?
但任鴻飛說的有些神話卻又讓他無限嚮往,比如可以坐在能飛上天的鐵鳥的肚子裡俯視大地、相隔萬里卻可以面對面談話、不用請畫師就可以瞬間把自己記錄下來而且比最高明的畫師還要真實、人們都坐在一種帶輪子的鐵皮箱子裡出行、比千里馬還要快,還有種叫空調的東西、只要有它在屋裡便可以四季如春,夏天不用打扇子、冬天不用生火盆。
朱由校努力的想象著任鴻飛描述的場景,內心充滿了嚮往,恨不得馬上飛到那個神話世界去一飽眼福,可惜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實現的夢想。
所以他只能在鬱悶和寂寞中自己摸索,直到有一天忽然迷上了雕刻,直到十二歲時又學會了喝酒。
自從母親被打死以後,朱由校便更加沉默寡言,每天都窩在屋裡很少出門,除了每天聽講師上課就是做著自己的木匠活。
熟能生巧,何況朱由校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否則怎麼會是個木匠天才,他的雕工已經不亞於和他同一時代的任何一位大師,任鴻飛經常給他的一些圖紙,上面畫的那些奇怪物品也使他拓展了很多思路。
朱由校對這個皇爺爺的駕崩也並不悲傷,母親的死時的慘狀已經將他刺激的麻木了,只怕父親朱常洛現在死了他都掉不出一滴眼淚,朱由校現在最關心的人只有兩個。
第一是他的奶媽、他的情人、也是他的親人,客姨娘、客印月。
第二便是五弟任鴻飛,也就是朱由檢。
自從老四朱由模一死,李選侍便帶著女兒朱徽媞閉門不出,朱常洛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一家人也就很少聚在一起了,除了每天陪伴自己的客印月和老師們,也就這個五弟還經常來找他談心解悶。
聽老師講故事、雕刻著自己的木工活、與客印月鬼混,這三點一線的無聊生活使他習慣了清淨與孤獨,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學會了飲酒,基本每晚都喝,反正也沒人管。
雖然朱由校只想安安靜靜的做一個木匠,但對自己的未來還是有些忐忑好奇的,朱由校也早已察覺到了任鴻飛的一些奇異之處,特別是今天的萬曆之死,他並不是悲傷,只是震撼於任鴻飛昨天的話。
因為他很瞭解這個弟弟,他年紀雖小卻絕不是那種信口胡說的人,那唯一的結論就是任鴻飛早已知道!
所以他今晚使勁灌任鴻飛,便是想從他嘴裡掏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幸好雖然自己也醉到了近八成,但埋在心裡的預謀卻沒有忘記。
朱由校大著舌頭問道:“老、老五,你說我能不能當上皇帝?”
任鴻飛紅光滿面醉態可鞠,也大著舌頭答道:“當、當然會,應該快了吧。”
朱由校心底一驚,自己快當上皇帝了,也就是說朱常洛快死了?!這不可能,朱常洛正值盛年,身體也無宿疾,怎麼可能英年早逝?那唯一的結論就只能是意外了!意外就意外吧,反正也沒多大感情。
朱由校淡淡道:“我喜歡清靜,這個皇帝我才不想當呢,每天有批不盡的奏疏、挨不完的言官罵、五更天就得早起去上朝,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雕我的木頭,這個皇位愛誰坐誰坐,反正我不坐。”
任鴻飛酒意上頭,絲毫沒注意自己已經說走了嘴,對著朱由校哭笑不得的道:“這事由得了你嗎,誰讓你是長子呢。”
朱由校斜了他一眼,道:“這個皇帝你去當吧,反正咱兄弟倆誰當都一樣。”
任鴻飛連連擺手:“你覺得我五更天就起得來呀?就憑這一點我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坐那張龍椅的。”
說著任鴻飛嘿嘿奸笑:“你是老大,這擔子你不挑起來誰挑呀,有你這個大哥頂著,我這個當弟弟的逍逍遙遙、自自在在,比當皇帝舒服多了。”
任鴻飛一臉的愜意:“到那時候,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官大怎麼樣,反正沒我哥哥的官大!我哥哥是皇帝,專門管官的!”
朱由校看著任鴻飛的無賴相微微一笑,看來這個五弟確實沒有搶奪皇位的心思,朱由校看似漫不經心的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我能當多久呀?”
燭光下的任鴻飛臉色一變,清醒了許多,天啟當了多久皇帝他還是知道的,七年!任鴻飛實在不忍說出來,這個時間很絕望,七年看似很長,卻也十分短暫,晃眼即過。
任鴻飛只能裝醉,搖頭晃腦、口齒不清的道:“放心老大,你在位的時間一定不會比皇爺爺少許多。”
朱由校放心了,皇爺爺萬曆那可是大明江山到現在以來的第一人呀,當了整整四十八年皇帝,於是便再次將酒杯斟滿,含笑道:“來,老五,乾了這杯咱們就寢吧。”
任鴻飛端起酒杯和朱由校碰了一下後一飲而盡,心底不禁有些羞愧,因為他說的不比萬曆少許多這句話本身就是個病語,少就是絕對不超過四十八年,而這個少許多伸縮性也太強,少個三年五年也是少,少個三五十年也是少。
任鴻飛看著對自己無比信任的朱由校,一股手足之情湧上心頭:老大,我不想當皇帝,我盼望你能一直當下去,我一定盡我所能的幫助你,希望能夠改變這段歷史,扭轉乾坤、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