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言:狼人殺中角色死亡後,除特殊情況外均可公開說一段話。)
移動的速度很慢,我們這個“漂流”專案,估計得花上好幾個小時才能抵達終點。一時間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我們形成了一種非常默契的安靜。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使出渾身解數登上山頂遊玩,也拍了照留念,旅行的最後,大家都逃不過坐纜車睡覺下山的結局。
現在就是在坐纜車下山,我們把揹包墊在身下,勉強有個能坐的地方。
胖子坐得像尊佛陀似的,不動如山,卻垂著腦袋,眼睛也是閉著的。除了屁股外沒有任何支撐,坐著入睡,非常強,他的身子不時微微搖晃,我看著提心吊膽,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倒下來,被金屬的零部件紮成刺蝟。
其實我也累得不行,但是我並沒有胖子那樣的神技,就算撐著手臂我也有可能倒下。關掉手電,只剩下之前扔進來的小燈珠,卡在內壁上發出一點點亮光。我就默默地盯著那些光點,放空自己的大腦,疲憊的四肢一動也不動。
看得久了,視野中的距離漸漸拉遠,那些東西就猶如嵌在天穹上的遙遠的星光。
事到如今我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雷聲的影響為何如此之大?那種自然現象,就和星星發光一樣正常。又不是百年一遇的彗星來臨,打雷這種家常便飯,有什麼特別的?還是說,特別的是聽雷人本身。我覺得這其中必定存在一種轉換,我們只不過還沒有檢測出來。
十分鐘前我在銅球裝置裡已經嘗試了一把敲擊暗號,水裡的傳導效率應該會低一些,不知道上面的人能不能聽見。胖子的說法是即使他們聽到了也沒法來救,黑瞎子比我們更窮,沒有供氧裝置,水中一切白談。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到漂流至終點附近後,撐開“艙室”,靠自己回去。
說完那番話,胖子就低頭睡了,好像山崩地裂都不能吵醒他。
悶油瓶坐在我旁邊,我輕聲道:“我現在好像能理解你說的那些話了,小哥,這裡的雷聲就像一種權力,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運作的,但是,它會被人崇拜,能引發紛爭甚至是變革……”
他似乎是動了動,坐得更靠近了些,可能還扭頭在看著我。我想了想,繼續說:“這裡的痕跡,既像是權力紛爭,又像古文明時代的社會思潮運動。”
我們說了幾句話,胖子沒有反應,看來這次不是假寐,真睡著了。我一邊昏昏欲睡,一邊又強行轉動思維,“不對,本來社會的活動裡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權力,這是無可避免的……雷聲大概只是個表層的象徵。”
悶油瓶淡淡道:“你覺得,天授我思,真的存在嗎?”
聲音一響起,我就知道他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關於那幾個字,我也是頗感疑惑,道:“你也覺得很奇怪,是不是?這玩意兒如果深究起來,簡直像個思維實驗……”
我閉上眼,順勢把腦袋枕在悶油瓶肩膀上。由於衣服被拿去堵水了,我們兩個上半身什麼都沒有。我就直接把臉貼在他肩頭的面板上,胳膊攬著他的腰,當作一個真皮大抱枕。雖然黑暗中無法看見,但抱著悶油瓶,肌膚相觸的感覺令人不由覺得,這環境也沒那麼危險。
我稍稍抬頭,跟悶油瓶接了一個吻,又趴回他肩上睡覺。
後來我感覺到有隻手摸了摸我的頭發,輕輕按摩後腦勺,是熟悉的手法,我就睡著了。臨入睡時,聽到悶油瓶低聲唸了句:“天授……”估計他還在自己琢磨。
哐哐的聲音把我吵醒,睜開眼,發現胖子拿著手電正左右張望。
歪著脖子睡覺,脖子有點酸。我扶著自己的脖子就問怎麼了,胖子道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們的“潛水艇”被水流推著,一直不斷撞上前面的東西,卻無法透過,不得不停在這裡。
“我懷疑不僅是開啟了閘門,”胖子說:“可能通道內部也被改變了。卡在這裡,就永遠出不去。我算了一下時間,現在離那個出口十分接近了,要不哥幾個直接游出去?被困在球裡也不是個辦法。”
我點點頭,就見他們在那邊商量如何撐開艙室。我起身準備加入,四周忽然猛地一晃,外邊好像有大浪撲了過來。
要是在這裡摔一跤,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踉蹌幾步,被悶油瓶扶了一把,找穩平衡。胖子伸手撐了一下內壁,摸到後馬上吱哇叫了一聲,他還沒罵出口,又是一陣顛簸,這浪頭十分猛烈。
“這地方還鬧海嘯?”胖子罵道。
悶油瓶示意我們去聽,那陣陣波濤中,還有別的聲音。我皺眉一聽,心說有什麼東西被炸開來了?可是水裡為什麼能引爆?
砰的一下巨響,好似直接在我們頭頂上爆炸,幾乎是整個上下顛倒,瞬間毫無平衡可言。悶油瓶兩隻手分別拉住我和胖子,混亂還在繼續,像是海嘯加地震。而我們被困在這個球裡,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到後來,磕磕碰碰已是無法避免。這個巨大的銅球裝置顛來倒去,嘩嘩的水聲沒有停歇。胖子道:“這不會下海了吧?”
我說你想的美。約莫二十分鐘後,這躁動才平息下來。
平靜了一秒後,我們聽見黑瞎子的聲音從外部傳進來:“這個扭蛋,真夠大的。”
我一愣,胖子反應賊快,沖外面道:“我們現在在哪?”
黑瞎子敲了敲外殼,故意說道:“你們這扭蛋裡的玩具還會說話?”
這個球艙裝置似乎被拖到了地面上,之後我們幾個裡應外合,外面的人找工具來撬,裡面的人配合使力,把這個巨大的銅球撐了開來,我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外面的光線一下子射進瞳孔,刺激得我流淚。我眯著眼睛,打量四周,是一些古舊的建築和陳設,頓時有種從黑暗宇宙回到地球的錯覺。黑瞎子看了看我們仨,道:“你們在裡面蒸桑拿呢?衣服都脫了。”
我們拿回自己的衣服套上穿好,然後問黑瞎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聽見這裡地下有聲音,一直響個不停。”他道:“聲音挺大,正常人的耳朵都聽得見。我走過來發現是一口井,就在這裡——你們已經看不到了,井被我炸了。”
黑瞎子發現井下有聲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炸開一看究竟,因此有了我們聽到的幾次爆炸聲。井口被他炸成了池塘,我們這“潛水艇”也就浮上水面,然後被他“打撈”上來。
“不是,”胖子皺眉道:“你怎麼炸的?哪來的工具?”
黑瞎子聳聳肩,道:“你先看看你的周圍。”
我們認真看了一圈,建築結構和我們那棟土樓可以說是一摸一樣,我們所站的地方是天井。不同的是,這裡天井的上空蓋了層網,底下還有口井,就是被炸了。
“這裡也是個土樓,”黑瞎子道:“但是廢棄多時。我在樓裡搜到了不少真家夥,有些火藥早就啞了,點不著,有一些是還能用的。”
我們竟然是誤打誤撞漂到這裡來了?我開始在心中計算,時間距離速度,然而這個問題是超綱的,因為我們在地下時有一半時間處於濃霧中,壓根看不見通道如何分佈。漂流時,想必換了方向,卡在了這裡的井下。
地下暗道原來不是一條線,而是多個分叉。我有些後怕,心說好險好險,差點遇上和悶油瓶在羊公泉下一樣的遭遇。
“你又是怎麼跑這兒來了?”胖子回過神,開始算賬,“你不是應該在另一座土樓裡聽我們的暗號嗎?”
“其實這一片地下都分佈著傳導聲音的裝置,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之後再細說。稍等,我拿個東西。”黑瞎子轉身去對面的房間。胖子沖我眨眨眼,我也有點哭笑不得,便擺了擺手。
悶油瓶湊過來,掀開我的衣服檢查傷口。剛剛那陣劇烈搖晃中,我後背好像確實撞上了某些零件鋒利的邊緣,悶油瓶伸手摸進來,摸到的地方泛著細微的疼,估計是小傷口。我轉頭也看不到自己的背,就道應該沒事。
悶油瓶嗯了一聲,檢查完後抬頭對上我的視線,道:“沒有大礙。”
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悶油瓶表情特別認真,讓我心口頓時有點發癢,一時沒有挪開視線。胖子突然叫喚著道:“小哥,我疼得不行,來幫我看看。”
“哪裡疼?給你塗點風油精?”我側過頭對胖子道。
黑瞎子走出來,手裡拿著架玩具模型一樣的東西,“我在外面撿到一架無人機,裡面有段影片,我已經看過三遍了,想讓你們看看。”
原來這就是土豪小花的東西,我接過來瞅了一瞅,用手指轉著扇片玩。黑瞎子臉色變得正經,說:“先別開機,電量有限。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和影片有關。當年在西王母國,那個女領隊死去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