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樂曈和許木青不止一次出現在同一張照片裡,只要系裡有聚會,楊茜幾乎都會把女兒帶上。如果只是見過一兩次,推說記不清還講的過去,但在一年內見過不下十次,他不可能不記得。”展鋒不緊不慢的說完後,忽然又笑了,“而且我剛才一進訊問室,他就認出我了。”
沈衍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兩人只在學校的走廊裡打過一次照面,而且連話都沒說兩句就分開了,許木青能記住展鋒,說明他記憶力不差,更沒有道理會忘記周樂曈。
“對,而且他在緊張的時候會去扶眼鏡,剛剛一共扶了兩次,在兩個關鍵問題上,他都說了謊話。”沈衍把筆記本推到展鋒面前,上面有他剛才隨手記下的關鍵點,“他的話很好推敲,去小區調錄影就知道他出沒出去了,我猜會有收獲。”
這時小趙推門走進來說:“老大,那許木青跟屋裡犯病呢,死活非要見組織,說什麼要證明他的清白,還問他嗎?”
展鋒想了想,起身說:“先晾著吧,審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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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進審訊室的,是沈衍的師兄孫明哲,展鋒安排了小趙和另一個刑警去審他,自己則跟沈衍留在了觀察室裡。
“熟嗎?”展鋒問他。
沈衍搖頭:“不算太熟,一起吃過兩次飯,我喊他一聲師兄。在大學裡因為教的方向不太一樣,所以很少打照面,看到他在這兒,我也很意外。”
展鋒看著玻璃背後的人,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沿:“這人不好對付,比許木青高段。”
沈衍嗯了一聲,也朝同一方向投去目光。
對面的孫明哲,表現出來的態度與許木青截然不同,他始終面帶微笑,氣質更加顯得斯文儒雅。在面對刑警的詢問時,他也會時不時的予以點頭回應,整個過程進退有度,態度不卑不亢。
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被警方帶回來問話的,而像是一場隨意平和的交談,並且他完全沒有被警方帶走自己的節奏。
“楊茜女兒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遺憾,其實你們請我過來協助調查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了你們想問什麼。”孫明哲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輕聲嘆氣,“我破格參評副教授的事,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但是當時也不能全怪楊茜,是我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
小趙和刑警對視了一眼,問道:“你不恨她嗎?如果不是她投了否決票,你現在已經是副教授了。”
孫明哲聳了聳肩答道:“你說的沒錯,但是那又怎樣呢,我還年輕,不急在這一次。而且坦白說,我的家庭環境還算不錯,一個副教授的頭銜,我真的犯不上這麼計較。”
小趙他們之前調查過孫明哲的檔案,當然知道他是某個鴻儒的曾孫,家裡現在雖然從商,但畢竟家學淵博,也算是出了名的儒商。
就這一點,他說的很對,以他的條件,確實犯不上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
“但是如果他在意的不是名聲地位,只是不滿於在人前受到羞辱的感覺呢?”沈衍淡淡說道:“他所謂的缺少作案動機,其實也有多面性,只是看從哪個方面來看待而已。”
展鋒低頭抽出支煙,點燃後遞給沈衍,自己又敲出一支來說:“他比許木青更有作案動機,但他邏輯性比許木青要完整,心裡防線也好,從他周圍的親戚朋友入手查查。”
小劉連忙答應下來,這時玻璃窗那邊的孫明哲已經和刑警交談了將近半個小時,卻依舊溫和從容,不急不躁,有時候會答的很快,而有時候又會思索上小半晌才回答,顯得十分認真。
“七號嗎?我得想一下……七號的時候,我應該是去水庫釣魚了。”孫明哲手指交疊放在膝蓋上,身體向後微傾,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坐姿,“就是城西的那個,我是下午四點左右到的,一直到晚上七點才離開。”
城西水庫?
屋裡屋外的幾個人,臉色都微微變了變,小趙皺緊了眉頭問道:“你知不知道,周樂曈的屍體就是在那兒被發現的。”
孫明哲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微微的詫異:“真的?這我確實不知道,我只聽說楊老師的女兒遇害,但是其他的細節我並不瞭解。說實話,我們並沒有太多的私交,這件事我幾乎都是從同事那兒聽說的,真的不是很清楚。”
“你去釣魚這件事,有其他人可以證明嗎?”
孫明哲搖頭說:“我釣魚一向都是自己,這是個靜心養神的活兒,不適合一群朋友去。”
小趙瞟了他一眼,說:“敢情你的愛好還挺修身養性的啊,我看你大學的時候曾經因為過失傷人而被刑拘過,脾氣挺不好的吧?”
孫明哲有些無奈的說:“警官同志,人誰無過呢,大家總會有走錯路、做錯事的時候。我以前年紀輕的時候,是因為沖動而做過一些不理智的事,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和我現在的生活習慣更不相關。”
屋裡對孫明哲的刑訊還在繼續,沈衍抽完了手裡的煙後,手插在褲兜裡站在玻璃窗前,神情沉凝的注視著孫明哲。
展鋒靠在椅子裡,翹著二郎腿晃啊晃:“他承認自己去過水庫,就把那邊可能存在的痕跡合理化了。”
沈衍嗯了一聲,感慨道:“我聽老師說過,師兄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之一,在心理戰和做鋪墊這方面,他算是專家了。”
“和你比呢?”展鋒帶著幾分痞氣的笑意問。
“不好比較,涉獵的方向不同,而且也沒有一起共事過。”沈衍答道:“但是我建議,可以先觀察他幾天,用他的行為模式做做分析。再結合周圍人對他的口供,應該能找出破綻。”
展鋒打了個響指,站起身來拍了拍手說:“行,聽你的,這個估計就這意思了,可以先放回去。讓小趙回來歇會兒,你跟我去審剩下那倆小孩兒,先審哪一個?你挑。”
沈衍不緊不慢的低頭收著筆記,貌似隨意的說:“韓鹿鳴吧,讓那個宋揚再面壁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