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向來熱鬧。
寬敞的街道用平整的青石鋪就,豪華富貴的車輛來往穿梭,路旁種著一排排茂盛碧綠的柳樹,行人熱鬧非常,他們或是穿著樸實或是衣著富貴,三三兩兩地在攤販上逗留,悠閒而輕鬆,帶著盛世雍容的笑影。
街上叫賣的貨郎,酒樓中唱著小曲兒的伶人,大堂中叫喊的賓客……嘲雜而清晰的聲音緩緩入耳,男子靠窗而坐,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似乎街市上正演繹著人生百態,比戲臺子還要吸引人。
男子錦衣華服,風流俊逸,他劍眉星眸,雪膚烏髮,拿著一把江南煙雨暈染的摺扇,手中輕搖,誘人的桃花瞳彷彿盛滿了春光,一股風流的不羈和人間的富貴撲面而來,教人沉溺在盛世榮光裡,難以忘記。
友人笑著調侃道,“蔚光兄,你可別再露臉了,放過街上的小娘子吧。”
其他人大笑,“方才還有小娘子過於痴迷摔了一跤,還好沒有出問題,不然蔚光兄要負責了。”
“可別亂說,蔚光兄是有家室的人了。”
調侃打趣的聲音不絕於耳,邵言錦唇角的笑容一淡,剛要執盞大醉夢三千,忽而看到一架青幄馬車急速駛來,裡面丟出一支金釵,露出一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她被窗格割裂的面容蒼白而虛弱,對著外邊叫喊,聲音如貓叫一般消弭在喧囂的街市之中,然而他奇異地聽清了那短短兩個字,她在喊,“救命。”
他蹭地站起來,友人被他嚇了一跳,追著他大喊,“蔚光兄,你去哪裡?”
邵言錦顧不上與友人道別,更顧不上貴公子的儀態,急匆匆地跑出酒樓躍上愛馬,鞭子一抽朝著疾行離去的馬車追趕而去,他雖然是膏粱紈袴子弟,馬術卻不凡,一路上閃避行人和車馬,終於在路中間攔住了那輛青幄馬車。
車把式是個中年男子,賊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報家門乃顧府,原本還擔心是看錯眼的邵言錦心中安定了下來。
車廂被拍得砰砰作響,邵言錦眸子中閃過冷光,“顧府的下人?你做了什麼雞鳴狗盜之事?為何裡面有女子高聲呼救?”
李三眼中閃過慌亂之色,“與你何干,此乃我顧府家事,小公子最好別插手。”
“公子救命啊,此乃府中惡奴,綁架我們家小姐,請公子救救我等。”
唯一還有力氣的含冬聽到外邊的爭執,立馬高呼起來,李三臉色一變,立馬舉起鞭子抽在馬背上,竟是不理會攔在路中的邵言錦就這樣衝了過去。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邵言錦投鼠忌器不得不避開,居然讓李三逃出生天,眉梢染上了怒色,對著前方的百姓喊道,“都避開。”便驅馬追上去,在靠近李三之際直接從馬背躍下,跳上馬車爭搶起韁繩來。
馬車變得顛簸不穩,顧清漪被撞了腦袋,頓時從昏沉中清醒過來,此時徐嬤嬤已經昏迷過去,含冬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手中扒著窗格不放,搖著腦袋與藥性抗爭,看到顧清漪額角的清淤時頓時一急,剛要過去護主就在顛簸的車馬中倒了下來,一屁股坐了下來,強行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姑娘別怕,有人救我們了。”
顧清漪模模糊糊之間聽到聲響,不知外邊是誰,想必不是習武之人,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都不能制服李三那惡奴,正在擔心之際,忽聽馬匹嘶鳴和百姓驚呼起來,嚷嚷道,“馬驚了。”
她的心中一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馬匹毫無章法地亂跑,顧清漪像是被巨浪拍打的小舟一般左右顛簸,身體撞在車廂內一陣陣鈍痛,她擔心傷到腹中胎兒,一手抱著膝蓋保護住小腹,一手緊緊地抓住突出的橫木固定身形以防跌落,只是後背和手臂等地方就受了罪,恐怕已經青紫一片了。
吵嚷之間,馬車上有人重重地墜落下去,尖叫慘呼聲不絕於耳,似乎是李三的聲音,緊接著外邊又有熟悉的男聲安慰道,“顧小姐,別怕,我在這兒。”
居然是勇毅候世子。
顧清漪恍惚了一瞬,腦袋再也控制不住沉重起來,似乎有急促的馬蹄聲追趕而來,似乎有人在說話,聲音冷硬低沉,只是她再也辨不出是何人了,眼睛一閉就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