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這些天的心情不太好,在體察上意的功夫上,秦王府下人的敏銳度堪比自然界的小動物,及時觀察到自家主子的陰晴變化,一個個都噤若寒蟬,極盡所能地收斂自個兒的存在感,生怕哪裡惹了主子的眼,成為無辜的出氣筒。
然而秦王府還有一個不懂得看眼色的存在,那邊是顧文茵。
顧文茵一直對舉辦宴會這件事耿耿於懷,自個兒琢磨了好幾天後,終於在秦王下衙後鼓起勇氣與他提起這件事,“姐姐一直遺憾不能與各家夫人小姐交際,覺得失禮,我便提議舉辦一場宴會招待,如此也能盡了禮數,這個提議姐姐是同意了的,不知姐夫您意下如何?”
她說這話還是有幾分把握的,據她這陣子的觀察,秦王說是對顧清漪百依百順也不為過,此時搬出顧清漪,秦王肯定會同意。
顧文茵自以為勝券在握,卻不知周圍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傻子。
顧清漪忍不住扼腕嘆息,雖然顧文茵已經有所長進,但是腦子不好,實在是硬傷。她也不想想,只要舉辦宴會,女主人就沒有不招待的道理,如今她即將臨盆,怎麼會攬上這種苦差事?交際什麼時候都不晚,何必上趕著在這個時候為難自己呢。
她前幾日不過是故意那麼一說,熟料顧文茵還真上當了,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秦王對顧清漪瞭解至深,知道她現在斷然不會拿孩子開玩笑,便覺得顧文茵自作主張,圖謀不軌,頓時怒了,“送顧二小姐回去,以後本王不想在王府看到她。”
顧文茵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頓時呆住了,焦急地解釋道,“姐夫,您別生氣,我只是好心……”
她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秦王臉色更冷,“帶下去。”
徐嬤嬤和其他婆子領命,上前靈巧地鉗制住她的雙手,半扶半拖著帶她離開,顧文茵心道不妙,連忙向顧清漪求救,“姐姐,是我錯了,您別趕我走。”
顧清漪微微一笑,“最近王府忙亂,一時顧不上照顧妹妹,你先回府住上些日子也好,等下次有機會了,再接你過來小住。”
至於下次是什麼時候,就說不準了。
顧文茵明白了顧清漪的意思,心中大恨,終於放棄了掙扎,就這麼被徐嬤嬤她們拖下去了。
解決了顧文茵這個麻煩,顧清漪把注意力放在秦王身上,頓時憂心忡忡,她想詢問上幾句,但是阿孃和丫鬟們都在,倒是不適合,只好說道,“王爺,先用膳吧。”
人一餓脾氣就更加不好,有什麼事等吃飽了再說。
秦王沒有反對,只是用膳時心不在焉,好幾次給顧清漪夾菜都夾錯了,這是以前都未曾發生過的。周夫人朝顧清漪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操心,顧清漪表面應下來,心裡卻是不同的想法。
等到晚膳散後,兩人回了房,顧清漪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王爺,您這幾天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秦王如今已經習慣與顧清漪聊天,即便是外頭的事也沒避諱她,一時沒有多想,順口道,“父皇這幾日感染了風寒,怕是不能主持新年大祭了。”
新年大祭需要在太廟告祭先皇祖宗,這也是昭告正統地位的一個象徵,一般都是皇帝親自主持,若是皇帝有恙不能堅持,朝中大臣一般會提議讓皇子替代,如今已立太子,再也沒有比他更加名正言順的人了。
她心中有了猜測,連忙問道,“王爺是擔心太子主持新年大祭,乘機起復?”
前陣子太子勢力被削,顧清漪是知道的,應該就是秦王動的手腳,算是為她報仇了,只是對方畢竟是太子,在沒有犯下滔天大錯的情況下,他地位十分難以撼動,能做的也只有讓他傷筋動骨而已。
顧清漪以為秦王擔心太子捲土重來,誰知秦王另有憂慮,“先前父皇是答應讓你不去參加大祭的,本王擔心換作太子主持大祭,會出現什麼變故。”
原來是在擔心她。
顧清漪心中一暖,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懷裡,輕聲說道,“父皇都已經答應我不用去參加了,他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忤逆父皇的意思吧?”
話雖如此,但皇帝又沒有發明旨免去顧清漪的祭拜,太子完全可以當做不知道再趁機發難,在祖宗家廟和文武百官的面前給顧清漪定了個不敬祖宗的罪名,到時候她的名聲就毀了。即便說出皇帝的旨意也沒什麼用,她在旁人心目中早已落下下層,這樣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才是最膈應人的。
秦王輕撫著顧清漪的腦袋,不願意讓她因此憂心,道,“不用擔心,本王會安排好的。”
東宮已經與秦王府水火不容,若是當真讓太子主持祭祀,對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秦王府的。顧清漪嘆了口氣,不想讓秦王為難,猶豫了許久,還是咬著牙說道,“聽聞有一種催產的藥……”
“不行!”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秦王厲聲打斷,他扶著她肩膀盯著她,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催產藥對孕婦和孩子都不利,你不許做傻事!”
可是若不及時催產,到時候新年大祭跪了一天下來,怕是更加危險。
顧清漪衡量著得失,繼續說道,“周大夫的醫術這麼厲害,一定能解決好這個問題的,王爺,就用催產藥吧。”
“不行,本王不願讓你和孩子冒險。”秦王說什麼也不肯,板著一張臉道,“距離新年還有幾天,說不定你就生了呢,此事不用再提,本王是不會同意的。”
他擔心顧清漪趁他不在偷偷用藥,特地把周大夫叫過來耳提面命了一番,直言王妃和孩子出了什麼意外,他也不用活著浪費糧食了,當場就把周大夫嚇得冷汗直冒,連連保證誓死保衛王妃和小世子,這才被秦王放過去。
秦王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顧清漪即便有滿腹的心思也不能施展,只能暗暗焦急,每日都數著日子,只可惜寶寶並沒有體諒她的心思,依舊在肚子裡好好地待著,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
皇帝的風寒越來越嚴重,拖到年三十那天,終於下旨讓太子主持新年祭祀,太子立馬就下了令,凡朝廷文武百官和宗婦命婦所屬,大祭當日都不許缺席,應誠心祭祀,告慰先祖庇佑天下,替陛下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