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內氣氛陡然凝滯,不少人都面露尷尬,偷偷打量著太子妃和顧清漪的神色,見兩人面容沉靜,未曾有被冒犯的羞怒,不由在心底暗暗稱讚,不愧是皇家媳婦,這副涵養功夫旁人是比不上的。
端王妃剛回京不久,並不知武安侯發生的大事,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頓時疑惑不已,直到有人悄悄在耳旁說了幾句,她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太子妃的雙胞胎妹妹才逝世不久,她突然冒出一句親姐妹,總歸不妥當。
免不了讓太子妃不快,秦王妃覺得不吉利,一下子得罪了兩個人。
端王妃是長輩,即便是太子和秦王也得尊稱她一聲叔王妃,此時就算是犯了忌諱,也拉不下臉去道歉。
好在太子妃及時反應過來,笑盈盈地說道,“叔王妃說得極是,都說外甥像舅,閨女似父,我與表妹長得一樣,也不足為奇。”
屋內的女眷立馬附和地點頭,連忙扯開話題說起京中類似的例子,屋內氣氛陡然一鬆,倒顯得和樂融融起來。顧清漪只顧安分地坐在婚床上,她是新婦,寡言少語才是最好的選擇,若是伶牙俐齒,難免要落下一個多舌善鑽營的評價。
女眷自顧著活絡氣氛沒注意,太子與秦王已經短暫地交鋒了一場。
在見到顧清漪面容的那一瞬間,太子也難免恍惚了一瞬間,不是驚豔,而是覺得莫名地熟悉。時間彷彿重回了大婚當日,他揭開紅蓋頭,見著了笑容含蓄矜持的太子妃。
眼前這個女人,無論是儀態、神色,還是上了妝的面容,都像足了新婚當日的太子妃,若是眉心一點硃砂痣,那就再無差別。
容貌可以相似,但神態氣度卻做不了假,這位秦王妃他曾經見過一面,羞澀內斂,性子也柔弱,與現在落落大方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怎地忽然變換了一身氣度?
他忍不住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秦王,見他再也控制不止素日的冷峻寡淡,黑眸翻滾著驚濤駭浪,壓抑又渴望,沉痛又迷茫,這樣的眼神,太子再熟悉不過了。
蛛絲馬跡一一串聯起來,他心中有了猜想,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暗色,輕笑著與秦王說道,“二弟,當日在五味樓雅閣,你護著的是二弟妹吧。”
秦王眉頭一凝,所有外露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黑眸深邃如潭,聲音帶著莫名的冷意,“之前多有隱瞞,請太子見諒。”
太子的目光在顧清漪身上轉了一圈,神色變得意味深長,“不是什麼大事,我早該想到的,二弟喜歡的是弟妹這一型別的女子,諸如永寧伯府千金之流,又怎麼入得你的眼?”
秦王雙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殺意,冷峻孤峭的面容更顯得冰冷無情,看向太子的目光不帶一絲暖意。太子心中一悸,下意識後退一步,待反應過來時臉色一惱,冷笑地說道,“怎麼,二弟醋罈子這麼大,嫁娶之夕,男女無別,本宮連二弟妹也說不得?”
“太子誤會了,臣弟並無此意。”秦王不鹹不淡地回敬了一句,目光依舊冰冷。
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眷終於注意到太子與秦王的異常,端王妃好歹是長輩,無論是站在情理還是立場的份上,都不該任由局勢繼續發展下去,便佯裝不知情地打斷兩人的對峙,道,“秦王,你別隻顧著和太子說話,快些把婚儀圓滿了。再耽擱下去,新婦該急了。”
屋內一陣鬨笑,顧清漪紅著臉陪笑,覥著臉認下這個罪名。秦王看了顧清漪一眼,神色稍微緩和。
喜婆立馬知機地站出來,開始進行下一道程式。她從喜盤上夾了一個餃子遞到顧清漪嘴邊,待她咬了一口才問道,“生不生?”
顧清漪臉色暈紅,頂著滿屋子調笑的視線,羞答答地答了,“生。”
屋子裡又是一陣鬨笑,喜婆也是滿臉笑意,斟道了兩樽酒,分別遞給秦王和顧清漪,說道,“夫妻共飲合巹酒,鴛鴦交頸不相疑。”
顧清漪端著酒樽站起來,秦王長腿一邁就站在她跟前,主動伸手與她手臂相交,把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顧清漪遲疑了一瞬,義母和周大夫都囑咐過她,懷孕後不可沾酒,現在……
滿屋子的人都在看著,顧清漪舉著酒樽猶豫不定,這時秦王依舊喝完樽中酒,深邃的目光朝她看來,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他輕道,“喝吧,無礙。”
他的聲音低沉穩重,奇異地帶著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顧清漪不再猶豫,湊過去嚐了一口,發現這分明不是酒水,而是一杯果汁。
原來秦王早就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