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暮寒與崔先生在外屋說話。
桌上擺著熬藥用的藥罐子,兩隻青瓷碗裡分別盛著少許藥渣,崔先生用銀針挑起一小撮,認真的分辨著,時不時湊上去聞著味道。
“如何?”風暮寒眸光冰冷,語氣卻不似平日那般淡定。
“難說……”崔先生搖了搖頭,指著青瓷碗裡的藥渣道:“這是宮裡太醫開出的藥方,世子妃只用了兩日,但是這方子裡面的藥材卻有些不同。”
“是否有毒?”風暮寒微眯起鳳眸,壓低聲音問。
“在下也覺著有些奇怪,按說此藥方並無不妥之處,可是其中有幾味藥竟連在下也從未見過,一時難以判斷是否有毒。”
他們正在說話,忽然屋裡傳來柳煙的驚叫聲:“世子妃!快來人啊……”
風暮寒轉身便衝進屋裡,崔先生提起袍襟緊跟在後。
屋裡充斥著濃濃的腥甜氣味,錦帳上殷紅點點若梅花盛放,駭人心魄。
風暮寒一步邁到床前,只見杜薇仰面朝天倒在枕上,唇邊滿是鮮血,面如死灰,渾身僵直。
崔先生大驚失色,轉頭向柳煙喝道:“快取在下銀針來!”復又對風暮寒道:“世子可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但切記只能使用一成之力,世子妃心脈已然受損,過多真氣反而會經受不住。”
風暮寒伸手扣住她的脈門,將真氣徐徐注入她體內,護住心脈。
這時柳煙已將銀針取來,崔先生飛快淨了手,抽出三支銀針,依次刺入她的心口,而後又封住她幾處大穴,足足忙了半個時辰才收了手。
風暮寒深深蹙眉,望向崔先生道:“如何?”
崔先生額頭這時候早已見了汗,他收了銀針後神色微暗:“只怕不妙,此毒與當初世子爺所中之毒極其相似,不過也更為兇險,若非世子妃體內尚有畫骨香的殘餘,想必早在五日前就已經毒發身亡,等不到咱們趕回來了……”
風暮寒看著床上昏迷不睡的人,只覺有一瞬間的窒息,他險些又錯過了她,清澈的眸光倒映著她的容顏,其中卻浸滿令人哀傷的隱痛。
“能救否?”略帶沙啞的聲音裡暗藏著一抹無法掩飾的絕望。
“難。”崔先生如實相告,背上浮起一層冷汗,“若無破解之法,只怕撐不過十日。”
空氣中瀰漫著噬骨的寒意,無形的真氣自風暮寒的體內迸發出來,令人不寒而慄,寬袖內攥緊的雙拳骨節咯咯作響。
崔先生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裡,破開皮肉,深入肺腑,層層將他剝落開來。
他緊緊合上雙眼,胸膛內怒火與心痛之感交錯燃燒,幾欲噴薄而出,將他最後的理智吞噬殆盡。
“世子爺息怒!”
“主子息怒!”屋裡屋外下人戰戰兢兢跪了一地。
因為杜薇住進清月居的關係,風暮寒身上冰冷氣息消減了不少,時間久了,這些人險些忘記了,她們的主子,曾經是一個怎樣殘忍而無情的存在。
以前這種情況下縱是大開殺戒也是有的。
風暮寒渾身僵硬的站著,無邊的殺意逐漸將他吞噬,就連全身的血液都彷彿要凝結了。
就在這時,他好像感覺到有什麼在輕輕拉動他的袖子,低下頭,正對上杜薇那雙烏黑如水晶葡萄般的眸子。
杜薇全身幾乎要失去知覺,但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此刻他心中的混亂與不安,她拼盡全身力氣才伸出了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衣袖。
見他低下頭來,她輕輕笑了笑,經過剛才那番折騰她已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但她卻是清醒的。
風暮寒低頭望著她,眼底翻湧的滔天巨浪最終還是平靜下來,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摸著她的臉,他的手是冰冷的,然而,她的臉比他的手還要冷。
杜薇勾著他衣袖的手指不肯放開。
她比誰都清楚風暮寒的想法,這毒,定是宮裡那人下的,而且絕無解藥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