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紗于娜奴是主子,亦是有恩的恩人,她的傷心指數,絲毫不亞於樓蘭王。
剛開始兩天,她幾乎整天以淚洗面,一邊呼喊王后娘娘,一邊痛哭流涕,她沒有精神做任何事,呆呆坐著,彷彿靈魂出竅了一般聽不見周遭任何聲音,直到第三天,她的精神緩過來一些,幫助聖主打理沁水院的後事。
聖主沒有埋葬王后娘娘,選擇把她放進擁有傳世珍寶美名的棺材裡,存放著,娜奴既驚訝,又感動,感嘆老天爺為何如此狠心,硬生生拆散兩個相愛的人。
思念王后,她本可以去寢殿裡看躺在雪域棺材裡沉睡的主子,可是她做不到,她不敢,她連踏進內殿的勇氣也沒有,生怕自己看見長眠的主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所以她忍住了,寧願拿著王后用過的東西來思念,也不敢進殿去看她一眼。
忍住眼角即將滑落的淚水,娜奴吸了吸鼻尖,甕聲甕氣說:“每次聖主忙著處理朝事無空回來,王后娘娘總是獨自一人彈著琴,一句話不說等著您回來。您沒回來前,她眉頭微蹙,不見笑容,一見著您,微笑才爬上她的臉頰。”
依紗入宮多久,娜奴便跟了她有多久,這段跟在依紗身邊的日子裡,她從旁見證了依紗的一喜一怒。
王后娘娘是個含蓄溫婉的女子,不像大漠其他女子一樣熱情奔放,她有情義,大多數時候埋藏心底,很少表達出來,她對聖主的愛和關心,總是默默付出著,不求他知道。
她不清楚聖主是否知曉她說的事,但即便他知道,她也要說,好讓聖主聽一聽,王后娘娘對他的愛有多深。
“你說的這些事,孤都知道。”
紗兒的痴情,他豈會不清楚呢?
從認識紗兒的那天起,他便知她性格含蓄,面薄易害羞,和以往遇見的女子不同,她內斂含蓄,惹人憐惜,她的情義,埋藏在她給他做的元宵裡,埋藏在她縫的衣服一針一線裡,這些,他通通都明白,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此生,不會再有人像她一樣,親手給他做元宵,不辭疲勞的熬夜給他縫衣裳,也不會再有人伴隨他的笛聲,默契的伴舞。
她,只有一個,失去了,不會再有誰能夠替代,他只恨自己,為什麼當初執迷不悟不聽她的勸說,如果他跟達顯冰釋前嫌,根本沒有接下來宮變一事,那她,一如往常,呆在沁水院裡等他回來,他們也如過去每一個恩愛的日子,琴聲瑟瑟,恩愛嬋娟。
是他,野心太重,太過驕傲,不肯放下所謂的尊嚴,非要至達顯於死地,這下倒好,老天爺懲罰他,叫他失去最珍貴的至寶,他幡然醒悟,意識到當初的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他悔不當初,多麼希望時光倒流重來一次,只讓一切迴歸到最初美好原點,那他願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價來交換。
可是,他回不去,紗兒,永遠醒不過來,他每天只能在無盡的自責與後悔之中度過。
坐上石凳,十指輕勾琴絃,模仿著依紗彈琴時的動作,樓蘭王勾動出一聲聲美妙的音律。
他不懂彈琴,卻在她無時無刻的薰陶之中學會一點兒,他彈奏的這首曲子,是紗兒生前經常彈的一首,據說是她爹親手所創。
這支曲子音調委婉連綿,彷彿山泉從幽谷中婉轉而來,緩緩流淌,它的音律聽起來有些憂愁,聽的人心情沉重,情緒低落。
現場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從樓蘭王十指間波動的音律陷入沉寂。
他的腦海裡,回放著過去他們在一起的一幕幕,他的心,疼痛難忍,就像有一隻手將其狠狠給擒住,抽痛的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