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崑崙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崑崙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而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巖,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正所謂崑崙仙境萬巒疊,此間山水人世缺。
崑崙虛自古以來都是滿負神秘色彩,萬神之山一說。傳說之中的西王母瑤池聖地就在此處,更有黃帝在下界的都邑,崑崙虛由神陸吾主管,他還管理著天上九域。陸吾人面虎身,虎爪,九條尾巴。山中的土螻,喜歡吃人。土螻生有四隻角,安靜時像只大山羊。山中還生長著一種叫做欽原的大鳥,形狀像馬蜂,大小類似鴛鴦,欽原如果螫了其他鳥獸,這些鳥獸就會死掉,如果螫了樹木,這些樹木也會枯死,人遇上它凶多吉少。
帶著神話色彩的崑崙虛,一直都是修道之人樂於嚮往之地。萬祖之山,有不少的修道之人都在此地建立自己的宗門,道觀。為要吸收天地之靈氣,得道而昇天。
崑崙虛並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座山脈,連綿不絕的山勢造就了此地特有的地形和氣候,一處山景一處氣,十里山間不同天。走在山澗之內也會感受到一年四季的不同氣候,山澗的路不好走,特別現在還是年初,萬雪初融的時候。冰冷的氣候加上潮溼的空氣,叫人難以行走。
崑崙虛山脈中的一個山道之上,一個身裹棉裘頭戴氈帽依舊哈著氣,瑟瑟發抖的年輕人,正騎著一匹驢駒在青石上艱難的行走,此人正是大景國的御史大夫範鴻。進山已經有段日子了,根據情報他此番前來是尋找位於崑崙虛上的‘天知’總部。
這個‘天知’天下人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怎麼樣一個組織,也有很多人都前來尋找,都是無功而返。就連出發前,景言都勸過範鴻,此番可能會碰壁。範鴻卻是坦然,笑道“即便碰壁,能夠領略崑崙絕境,倒是也不枉此生!”
沒有帶隨從,從京都到此幾千餘里。全憑著一雙腿腳,還有一隻驢駒。緩緩取出身後揹簍之內的一本‘太一生水’,‘太一生水。水反輔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輔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復相輔也,是以成神明。神明覆相輔也,是以成陰陽。陰陽復相輔也,是以成四時。四時復相輔也,是以成滄熱。滄熱復相輔也,是以成溼燥。溼燥復相輔也,成歲而止。’一邊看,一邊輕聲讀著。範鴻讀書甚廣。
好讀書,又好甚解。特別是讀到不明瞭的地方,還會苦思。這段時間的他熱衷於道教的一些名篇,這些書籍在外面是極難碰到的,但他是御史大夫,整個京都都是他的藏書閣。太一生水,這個世界一開始出現的是水,但是在水之前的這個世界都是何如呢?
讀到此處,範鴻就有些放空,靜靜坐在驢駒之上隨他何處遊走。
隨時如此,範鴻進山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大大小小的景點卻是去過不少,當真是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山間之內不知歲月,相傳就有樵夫伐樹進山,樹下觀棋,忘卻時間。出來的時候卻不知道滄海桑田,世間變化,已經過去有數百年時間。
路上遇見了不少道觀,卻依舊沒有遇到‘天知’的門戶。失望之餘,也不免有些嘆息,畢竟尋找沒有尋見的滋味並不好受。就在他意興闌珊,昏昏欲睡之際,在一處絕壁懸崖之上,一顆萬古蒼松樹下,見到一個白衣老者。鶴髮童顏,正在捉摸著身前那石桌之上的棋盤。
良久之後只見他遲疑著落下一子,老者的身後是無邊的懸崖,雲海翻騰氣勢宏偉。山風夾雜這寒氣,這位老者卻是僅僅穿著一身白色單衣。卻不見他有寒冷之意,下完一子之後,老者站起身來,走到另一邊,依舊是沉思許久,才繼續落子。
見到此景範鴻來了興致,原本他就是善棋之人,見到老者自己和自己下棋,卻著實沒有見過。下了驢駒走到石桌之前。低頭看到棋盤之上。
“‘古弈局’竟然還真有人會這種棋局,我只在《玄玄集》上看過,老人家著實厲害!”
範鴻出聲道,老者抬起頭望向範鴻,眼中帶著欣賞的神色,說道“年輕人,倒是涉獵甚廣,這確實是古弈局,《玄玄集》也是屬於比較冷僻的古卷,沒想到你都看過。不錯不錯!”
“老人家,你為何一個人下一盤棋啊,而且我看你這盤棋子的走勢,黑子明顯佔據優勢,不知為何老人家還是遲遲不願獲勝呢?”範鴻有些疑慮的說道。
“青年人你認為何為弈?”白衣老者問道。
“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圍棋以教之。一開始是益智的工具,現在多用來對弈,人心曲曲彎彎水,世事重重疊疊山。圍棋棋盤是睛夜的天空,是上古的阡陌。”對於圍棋範鴻知道的還真的是不少。
“不錯,你所說的自然是弈的來源,那你可知道‘弈’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自然是勝利呀!”範鴻理所當然的說道。
“勝就是根本嗎?正所謂天圓地方,這方棋盤也象徵著天下,你認為天下之內,唯有勝才是最終的贏家嗎?”老者繼續說道。
“這個...”範鴻有些遲疑了,因為在他看來這天下並不是只有勝者才能代表一切,大千世界,眾生永珍。又怎麼能單單用一個勝負就斷定這人的一生呢?
“圍棋是仁者之靜。圍棋一寸長,一寸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圍棋為道,道中含佛。在圍棋中,活棋與圍空相互依託,活棋即為實心,即使生於一方,死於一方,我的總是我的,天之所存,道之所載,兩眼俱在,則可自斟自吟。無論飛之輕揚,尖之靈秀,跳之捷達,連之堅實,都是相互關係而言,而棋子本身方趾圓顱,無富無貴,眾生平等,各子皆然。如此你還覺得勝負才是世間唯一的標準嗎?”老者帶著欣賞的神色看著範鴻,淡淡說道。
“先生大才!範某謹遵教誨!”範鴻聽完之後心中大為感慨,出生貧寒的他自知眾生平等的重要,可是這個塵世只見並無真正平等之事,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那也是因為燕雀難以展翅萬里長空,生於一隅。不識天外天罷了。
“那現在再問你,弈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白衣老者微微笑道。
“是和!無慾無求,上善若水,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能夠達到此境界之人想必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道理雖然都懂,可是當局者迷,身在局中,又怎麼能不被這江之水所攪擾,我唯不爭,奈何樹止風動。世事難料啊!”範鴻嘆了口氣說道。
他惟願天下大同,民生和諧。可這天下,人心曲曲彎彎水,江湖爾虞我詐多。想要絕世而獨立,難!難!難!
“御史大夫真是世間難得的大才,老夫僅是寥寥數語,你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之處,悟性之高,實屬罕見!”老者笑道,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歎之意,輕撫白鬚,帶著欣賞之色望著範鴻。
“先生才是大才,想必你就是天知之人吧!”範鴻心中篤定出言問道。
“世人都說我們天知攪亂風水,洩天機。亂人心。亦正亦邪,難以分辨。又有人說我們是當初一個叫做‘燈下黑’組織的‘燈臺’為其提供情報,殊不知都是世人愚昧。何為天知,天知就是知天命,盡人事。‘燈下黑’只是小徒為了做某件事,才建立起來的。真正的天知,在這裡!!”老者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說完之後轉身手掌一揮。
原本無盡的雲海化作了巨大的空地,中間有一座巍峨的大殿,裡面人來人往,各個都是仙風道骨,宛如人間謫仙一般。
這就是‘天知’範鴻心中大震。對於老者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在下範鴻,參見大長老!”範鴻連忙拱手作揖,恭敬的說道。
此人正是天知裡面的大長老,沒人知道他的年歲,只知道他一手的先天占卜之術驚天為人,博古通今,有人說他能夠知其今後五百年。
“多少年沒有外人進來天知了,距離上次去京都,都已經過去有七八年了吧,世事難料。今天要不聽聞新晉御史大夫實為天下難得大才,老夫興許還在‘長生殿’飲茶,如今一見聞名不如見面啊!”
“先生謬讚了!小子不過是世俗之人,不止所提!”範鴻謙虛的擺擺手說道。
“請進吧!”老者示意範鴻進去,範鴻進去之後,老者也邁步走了進去,隨後巨大的宮殿消失,而這邊依舊變成了無邊的雲海,偶爾有仙鶴飛過,鶴唳猿聲。寧靜而又致遠。天地之間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忽爾成團,忽而消散。山澗積雪融化,涓涓細流,終究化為奔騰江水,消逝於滾滾江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