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在出村向西過了田壟的地方,其實當葉清谷他們看到小屋的時候,已經都快到了森林的邊緣。
“呼,一下子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感覺還挺累的啊。”泉三魰擦了擦頭上的汗,和葉清谷抱怨道。
“沒了法力還真是不習慣,沒想到光用肉身走路居然這麼累,看來要有機會去找一門煉體的法門來修煉一下了。”泉三魰身體強壯,葉清谷比起他來體力更是不行,在小屋的門外大喘了好幾口氣才上前敲門。
和村裡的茅草屋子不同,眼前的這個小屋是用木頭搭建而成的,看材質就是旁邊森林的木頭,葉清谷在敲門後等了一會,才聽到裡面傳出來一個老邁的聲音:“什麼人啊?”
葉清谷就說自己是從外面來的客人,聽說尚有一位客人還在這裡居住,就特地前來拜訪一下,又過了一會才聽到一聲“請進”,不過這聲音雖然和之前一樣有氣無力,但明顯能聽出有一絲興奮的情緒。
推開木屋,裡面的陳列擺設非常簡單,無非是一張床,一個小書桌和一張椅子,椅子上佝僂著一位極為瘦弱的老人,本來眯著雙眼,在看到葉清谷他們入內後才猛地睜開。
在行了禮喊了一聲前輩後,葉清谷突然覺得問題太多不知道從何問起,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問最本質的那一個:“前輩,這方天地是怎麼回事?”
可是這老人就好像沒聽到他的問題一般,用他那渾濁的眼神仔仔細細的掃射了一番葉清谷與泉三魰,尤其在乾坤戒和儲物腰帶上停留了許多時間,最後說出一句:“七十年了,老夫終於又看到活人了,還是修士,真好。”
在葉清谷預料之中,這老人同樣作為外面來的客人,多半也是修士,所以被對方認出身份毫不驚訝,只是老人所說的時間頓時讓葉清谷心中一驚,見證老人來到這裡的老王絕超不過四十歲,可老人明明說七十年,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葉清谷心中有疑惑,就直接問了,老人抬起雙眼看了葉清谷一會,才說道:“小子,你問這個問題,是想要知道怎麼出去吧?”
見葉清谷點點頭,老人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每個剛來這裡的修士都是這麼想的,既然你還有這個念頭,那我就給你講講這裡的事情吧。”
這老人自稱虎山散人,當年在與仇敵爭鬥的時候,一著不慎,被一個黑色小瓶狀的法寶吸了進來,落到這個世界後發現體內空空蕩蕩,法力已經一點不存了。當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與他一樣的外來之客還有兩人,分別是三年和五年前進來的,進來的方式也與他一般。三人既然都是修士,自然不願一直待在這個世界,於是一邊學著村民們,用凡人的方式生存下來,一邊設法尋找一個出路離開這個世界。
“我們當時就這樣找了兩年,還是一無所獲。而有一天,那個最早進來的修士,突然和我們說他累了,不想找了,就這樣活在這裡也挺好,然後第二天,我們就看到他變成了一個村民,與其他村民毫無區別,只記得自己是在這村裡長大的,全然不記得作為修士的記憶了。我和剩下那個修士都以為他是因為喪失了鬥志才變成這樣,於是就互相鼓勵要持之以恆,和沒想到也就半年後,另一個修士也突然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村民。”虎山散人說起這段事情,語氣中竟然還有一絲恐懼。
“直到那時候,我才感覺不妥,這個小村看上去安靜平和,但是就好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一樣,吸收同化著我們進來的人,我在這個村裡吃的每一口飯,喝的每一口水,都在將我們變成這個村子的一部分。呵呵,無憂村無憂村,何止是無憂,分明是把你變得無知無識,無情無慾,就和一個木頭一樣,一個傀儡一樣。”明明是午後時光,小屋內也有陽光照入,可隨著虎山散人的訴說,氛圍變得凝重起來,屋內的兩個年輕人似乎從空氣中感到了一次刺骨的寒意。
“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哪怕不能逃離這個地方,也不能讓這個村子就這樣把我吃掉,於是我離開了村子,自己伐木蓋了小屋,餓了就去採摘林中的野果,試圖斬斷和無憂村的一切聯絡。我最開始這麼做只是不願成為那種渾渾噩噩的農夫,放手一搏,不想這法子的確有效,之後整整過了十年我都沒有喪失意識淪為村民,直到又來了一個外來的客人。我那時還經常關注無憂村,希望能找到別的同道一同脫逃,所以就找了個機會將他喊了出來,和他說明了利害。那年輕人最初還和我一樣搭了木屋,可是沒過多久就耐不住這樣的生活,忍不住去村裡吃了飯喝了水,最終過了幾年也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農夫。從他之後又陸續來了兩個修士,只是最終也淪為和他一樣的下場,距今也有七十年了。”虎山散人說到那個後來的年輕人時,語氣滿是唏噓,目光卻看著葉清谷和泉三魰,似乎從他們身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年輕人一般。
泉三魰聽了這事,不由嚥了口唾沫,略帶慌張的對葉清谷說道:“葉兄弟,幸好你機智,沒吃那飯,不然我們遲早也變成那樣子為止。”
只是葉清谷心中尚有別的疑惑,繼續問道:“虎山前輩,你說你上次見到的修士是足足七十年前,可是給我們指路的那個村民也不過四十歲年紀,他是如何見過如此多外來之人的呢?”
虎山散人於是又和他們說起了這無憂村的另一樁玄機,原來無憂村裡的那些村民,看似一個個有名有姓,傳承清楚,其實從虎山散人進來的那一天到現在,他們曾經是多少歲,現在還是多少歲,老人依然是老人,孩童依然是孩童,每一天似乎和前一天都是一樣的,這些村民腦中的記憶,或真或假,或虛或實,但總能編成一套完整的。除開那幾個修士化作的農夫,剩下的村民,如招待葉清谷他們的老王,當年在虎山散人面前,也是這般模樣。
“生死變換,時間流轉,這等神通我連想都不敢想,前輩你確定這裡不是一處幻境麼?”葉清谷卻是不太敢相信那黑色小瓶中竟然有如此一處神奇而詭譎的天地。
他這一說,虎山散人就有些不樂意了,與其不太善地說道:“雖然進來後大家都是凡人,可老夫當年可是元神修為,若說連幻陣現實都分不出來,也太小瞧我了吧。”
葉清谷連道不敢,又問虎山散人在這裡這麼多年,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虎山散人被問道這事,頓時語氣帶上了幾分蕭索,慢慢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想著能不能有朝一日逃離這個地方,可人力有時盡,找了數十年都一無所獲,又看到好幾個後來者也淪為那玩偶一樣的村民,我如今也熄了找到出路的心。若非是修士的堅持讓我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恐怕我早就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老夫也不靠修為,只是憑比你們在這裡多呆了這些年的經驗,勸你們一句,若是不能堅持下來,還不如早早向這個村子投降,做個農夫活著,也比我這樣強。”
葉清谷卻道:“前輩,我們現在還想試試能不能離開這裡,不想就這樣淪為別人控制的萬物,只是不知道能否告知哪幾個村民是其他前輩修士所化,我們好試試看能不能從他們身上找點線索。”
虎山散人年紀雖大,記性不差,就給他們描述了五個村民,又告訴他們若想試著不依靠無憂村活下去,可以來找他。
離開這木屋之後,泉三魰憂心忡忡地問葉清穀道:“葉兄弟,就連元神修士都被困在了這裡,我們才不過結丹修為,豈不是死定了?”
葉清谷臉上卻沒有半點沮喪的顏色,反而微微一笑,回道:“他要是不說自己是元神修士,我恐怕還真會被他所騙,他這麼說反倒是露出了破綻。”
“什麼破綻?”泉三魰本來已經相當灰心,聽到葉清谷這麼說才算精神一振。
“元神修士,元嬰與真靈相互溫養多年,最終相合化作元神,從此之後只要念頭在,法力就在,神通就在,就算丟了肉體,一樣也是能夠星海穿梭的大能。元神修士的法力已經和神念意識完全結合,沒了法力之後,意識自然也潰散了,一個法力完全消失的元神修士,只會是一個死掉了修士,斷不可能坐在那裡給我們兩個講了那麼一大堆故事,更別提就這麼活了上百年。只是這事情我說來輕巧,實際上你不得傳承根本不知道,雖然我還不清楚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究竟是幻境還是別的什麼,可一個連元神修士的謊都圓不回來的傢伙,是沒可能創造這樣一個真實世界的。”葉清谷的師父木先生就是元神修士,所以虎山散人雖然說的有板有眼,可還是一下子被他聽出了破綻。
“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其他那幾個客人?”經過葉清谷這麼一解釋,泉三魰的鬥志也重新回來了。
“不,我忽悠他的,我準備先去看看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