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濟水天地間,淼淼風波動兩岸。
紅日當空無心睡,故土安寧自在眠。
雁鳴魚躍蓮蓬動,槳快帆滿老身殘。
樓船長驅賊寇日,細數白髮只等閒。
……
衛錦躺在搖晃不停船艙裡,半睡半醒,他知道,這是去平叛的路,也知道,這是一條未知的路。
應穹走了進來。
“衛叔,您感覺怎麼樣?船上難免不舒服,您忍忍,馬上就到江州了。”應穹走到衛錦身旁,看著迷迷糊糊的衛錦,輕聲問道。
“公子,老夫怕是到不了了……”衛錦緩緩睜大眼睛,一臉悲愴的說到,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大限已至。
“不會的不會的,衛叔你要好好的,咱們還沒回到揚州呢。”應穹喃喃說道,此刻,他心中的感覺,就像父親臨終時的那種感覺,可是,竟然比那時候更加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感情,在衝擊著他。
“公子不要難過,生老病死,人生無常,老夫也只是個普通人,既然命數到此,欣然接受便是了……”衛錦說著說著,就帶出了哭腔,可以聽得出,他其實還是有諸多不捨的。
“衛叔……”應穹的淚水,在眼角結成珠子,打著轉,滾落了下來,看著風燭殘年,蒼老不已的衛錦,他終於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一時傷感之情,在船艙裡瀰漫。
衛錦老淚縱橫,不能言語。
應穹淚光閃閃,不知所言。
良久。
“公子,老臣膝下無子,收樊川為徒,亦視其為己出,此子生性聰慧,機敏過人,只是身體較弱,少不更事,還需多加歷練。申炎此人,一向謹慎,恪盡職守,是個穩重之人,若是諸事不決,可問申炎,以做決斷,若對事無策,可問樊川,小子鬼靈精怪,常出奇招。老臣走後,總管一職,申炎可以當之,申炎之後,樊川可以繼之,此二人,必能助公子,一展心中宏圖……至於韓楚飛,公子慎用之……”衛錦一句一句的交待起了身後之事。話語中,包藏著對應穹的深深不捨,他可是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其中感情,不言而喻。
“為何慎用……韓楚飛?”應穹忍著心中悲痛,緩緩跪在了衛錦身邊,輕聲問道。
衛錦知道應穹會這麼問,也知道是時候告訴他韓楚飛的身世了,便輕輕嘆了一聲,都是造化弄人。
“韓楚飛,他是前朝劍南節度使,韓步玄將軍的兒子,當年韓將軍在蜀地大戰來犯之敵,力戰而死,死後連屍骨都未找到,時值朝廷動盪,老帥便命人在劍閣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以悼念忠烈,而他唯一的兒子,那時還在襁褓之中,為保護忠烈之後,老帥瞞著朝廷還有所有人將他們帶回了揚州,安置在尋常百姓家,才有了今日的韓楚飛。老帥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他此生能平平安安的,不再有什麼大風大浪,只是可惜了……他終究逃不過將門之後的宿命啊……還是自己闖了進來。”衛錦感嘆不已,本以為他能就此有自己新的生活,卻不想他還是知道了前朝那些令人唏噓不已的心酸舊事。
“等等,為何要瞞著朝廷和所有人?”應穹抓住了重點,心中疑惑不已,難道忠烈之後不該被朝廷保護嗎?
衛錦突然沉默,臉上抽搐起來,這個問題,顯然問到了他的痛處。
應穹也有所察覺,這其中,必然有隱情,前朝舊事,不知為何,明明相隔不遠,對他來說,乃至對於他們這一輩來說,都十分陌生,許多事,書冊上都沒有詳細記載,老一輩也很少說起,久而久之,就這麼過來了,可是突然提起的時候,就會覺得很奇怪。
“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公子記住,步玄大將軍,只有韓楚飛這麼一個兒子,如果有個閃失,韓家的香火就斷了……”衛錦正色道,十分嚴肅的看著應穹說道。